橘寶的尾巴第三次掃翻硃砂罐時，我意識到這並不是意外。赭紅色粉末在雨露麻上暈開血霧般的圖案，正是昨夜冥河支流在陽間蔓延的軌跡。狸糕蹲坐在《九星連珠圖》前，翡翠色瞳孔裡流轉著七十二道星芒——那是昨夜子時從冥界逃逸的凶煞數目。

\"東郊殯儀館。\"我蘸著打翻的硃砂在掌心畫出簡易羅盤，血珠卻逆著重力懸浮，拼成殯儀館的經緯座標。橘寶突然躍上窗臺，青銅鈴鐺無風自鳴，簷角銅鈴應和著奏出《安魂曲》的調子。

當我抱著雙貓衝進殯儀館停屍間時，冷藏櫃正滲出靛藍色冰晶。第三具遺體突然坐起，腐爛的指尖戳向我懷裡的狸糕——那正是三天前委託我畫遺像的茶樓老闆。

\"巽位！\"橘寶的肉墊拍在我左肩。我側身躲過屍變體的撲咬，順勢將鈦白顏料潑向東南角的立式空調。冷氣出風口突然噴出彼岸花瓣，裹著冥界寒氣的花瓣所到之處，停屍床上的白布都開始蠕動。

狸糕從我懷裡竄出，耳尖傷口射出的銀絲纏住中央水晶棺。當它的利爪劃破棺蓋時，我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棺材裡鋪滿正在融化的青銅齒輪，每個齒縫都卡著半片人指甲——正是冥王操控屍變的媒介。

\"兌金生水，寅虎鎮煞！\"我咬破中指在天命筆上畫符。橘寶突然發出猛虎般的咆哮，胖軀殼暴漲三倍，青銅皮毛浮現出《河圖》紋路。它一掌拍碎水晶棺，齒輪碎片在空中組成渾天儀虛影。

屍變體們突然集體跪拜，腐爛的聲帶擠出嘶吼：\"恭迎吾王...\"我背後的瓷磚牆面開始融化，露出冥界血月的一角。冥王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好妹妹，這份見面禮可還...\"

話音未落，狸糕突然躍入渾天儀虛影。翡翠瞳孔炸成星屑，將整個停屍間染成翡翠色。在這詭異的光芒中，我看到了真相：三天前茶樓老闆的委託，根本是他死後被冥王操控的傀儡戲！

\"改命改命，改的是誰的命？\"我自嘲著揮動畫筆，蘸取屍變體眼眶裡的冥界冰晶。當第一筆落在渾天儀虛影上時，橘寶的青銅皮毛突然片片豎起，化作三萬六千根鎮魂釘射向血月。

冥王的悶哼聲傳來，血月出現蛛網裂痕。我趁機丟擲隨身攜帶的雨露麻，畫布自動包裹住渾天儀。狸糕的耳尖血突然沸騰，在麻布上暈染出《黃泉渡》的輪廓——這正是初代蘇星見鎮壓冥河時繪製的禁圖。

\"不！！！\"冥王的慘叫震碎所有玻璃器皿。我最後的意識停留在橘寶化為青銅巨獸吞下血月，而狸糕用透明化的身軀為我擋下飛濺的冥河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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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身在畫室，腕間硃砂痣變成了彼岸花形狀。橘寶縮水成巴掌大的奶貓形態，正蜷在調色盤裡舔舐青銅鈴鐺。那鈴鐺表面佈滿裂痕，仔細看竟是《洛書》的圖文。

\"你睡了三天。\"穿月白旗袍的少女遞來茶盞，我認出她是殯儀館屍變事件的第一個受害者。她脖頸處的縫合線泛著銀光，分明是狸糕的耳尖銀絲。

我想起身卻撞翻畫架，《九星連珠圖》飄落在地。撐傘人的位置變成了我的自畫像，而傘面上用隱形顏料畫著十萬八千個亡魂姓名。每個名字都在滲血，血珠滾落成二十四道星軌。

\"冥王撕開的口子，需要十萬八千幅命圖來補。\"少女的指甲劃過我脊椎，金釘的位置灼痛難忍，\"每幅畫都要用當事人的骨血調色。\"

橘寶突然叼來一卷雨露麻，上面密密麻麻的血手印看得我頭皮發麻。當展開第三米時，我看到了自已的掌印——日期是七歲車禍那天。原來當年雙貓的續命契約，早已被冥王篡改成血祭文書。

\"他要的不是破界，是混沌重生。\"少女的旗袍下襬突然燃起靛藍色火焰，露出腿骨上刻的籀文。我認出那是初代蘇星見的手跡：\"陰陽逆亂時，焚我殘軀補天裂。\"

狸糕的叫聲從地下室傳來，帶著高頻震顫。當我衝下樓梯時，看到永生難忘的景象：數百具貓木乃伊呈八卦陣排列，中央的青銅鼎裡煮著沸騰的彼岸花汁。鼎身刻著歷代蘇星見的生辰八字，我的名字正在最上方凝結。

\"這些都是守陣靈貓。\"少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每代畫命師去世，他們的貓都會自願跳入鼎中...\"她突然掀開頭皮，顱骨內嵌著的翡翠貓眼正盯著我，\"比如我，是第七代守鼎人。\"

橘寶突然發出防空警報般的嚎叫。地下室牆壁開始剝落，露出裡面封存的十萬八千張命圖。每張畫都在滲血，血水匯成冥河支流卷向青銅鼎。我這才驚覺，所謂補天裂，實則是用歷代積累的因果重繪混沌！

\"住手！\"我揮動天命筆刺向青銅鼎，筆尖卻穿透虛影。少女的幻象在笑聲中消散：\"太遲了，當第十萬八千滴血落下時...\"她的殘音被鼎中爆發的強光淹沒。

強光中浮現出初代蘇星見的記憶：四百年前的雨夜，她並非獨自潛入太湖。月光照出傘面下的俊美男子，正是冥王尚存人性的模樣。他們共執天命筆繪製的不是鎮煞圖，而是混沌初開的《創世卷》。

\"原來我們...\"我跪在沸騰的青銅鼎前，看著自已的倒影與冥王重疊，\"本就是共同作畫的搭檔。\"

橘寶突然躍入鼎中，青銅鈴鐺在花汁裡融化成龍形浮雕。狸糕的耳尖傷口迸發銀河般的光流，注入鼎內的血水突然倒流回命圖。當第十萬八千滴血迴歸畫紙時，鼎身浮現出老蛟的逆鱗紋路。

\"點睛。\"雙貓的聲音在腦內響起。我福至心靈，蘸取鼎中混合著歷代靈貓魂魄的花汁，在逆鱗位置畫出重瞳。整個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命圖上的血手印紛紛飛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太極陰陽魚。

冥王的身影在光暈中顯現，冕服上的彼岸花正在凋零。他伸手觸碰陰陽魚，指尖卻開始消散：\"原來真正的混沌...早已被你們藏在...\"

話音未落，陰陽魚突然吞沒整個空間。當我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已站在初代蘇星見作畫的太湖底。四百年前的初代正回頭微笑，她懷中雙貓的瞳孔裡，倒映著二十一世紀的天命畫齋。

\"輪迴是幅未完成的畫。\"初代將天命筆插入湖底，\"每一筆修改都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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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窗欞灑在畫板上時，橘寶正在撕咬新到的雨露麻。這批畫布帶著奇異的溫度，指尖觸碰時會浮現星芒般的紋路。狸糕蹲在《九星連珠圖》前，翡翠瞳孔中流轉著七十二道嶄新的星軌。

殯儀館事件的委託人推門而入，茶樓老闆端著翡翠色的糕點：\"蘇老師，我家新聘的點心師傅...\"他脖頸處的縫合線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硃砂繪製的貔貅紋。

我蘸著碧螺春在畫布上勾線，茶葉自動聚成冥界新版圖。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橘寶的青銅鈴鐺突然奏響《賀新歲》——這是冥界重建完成的訊號。

地下室傳來輕微震動，我掀開地板看到青銅鼎煥然一新。鼎內煮著琥珀色的花茶，十萬八千張命圖已變成空白的雨露麻。每一卷都等著繪製新的因果，而這次沒有生辰八字的束縛。

\"要改命嗎？\"我笑著問向推門的新客戶。晨風穿堂而過，掀開畫架上未完成的《彼岸舟》。撐篙人的斗笠下，隱約露出冥王釋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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