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眼成了連線冥界的漏斗,忘川河水正從瞳孔裡往外湧。橘寶殘存的青銅骨架發出齒輪卡死的嘶鳴,它用最後的力量撞向《九星連珠圖》,畫中星辰突然化作銀釘,將我釘在陰陽交匯的裂縫之間。
冥王的玄色冕服正在我的面板上生長,每寸血肉都開滿彼岸花。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我看到畫室變成了恐怖的陰陽驛站:宣紙窗欞外漂浮著奈何橋的殘骸,調色盤裡的顏料凝結成孟婆湯的結晶,而那幅未完成的《傘中人》,此刻正從畫布裡伸出森森白骨。
\"蘇娘子...接住...\"老蛟的殘魂突然從地板裂縫鑽出,吐出一枚龍珠大小的翡翠色貓眼石。我認出來了,這是狸糕左眼的瞳孔——此刻正倒映著四百年前初代蘇星見剜目鎮魂的畫面。
冥王操控著我的右手掐碎貓眼石,翡翠碎片卻化作流光鑽入脊椎。第二根金釘突然鬆動,初代蘇星見的記憶如洪水決堤:原來當年她將雙貓留在陽間時,早已在它們眼中埋下弒神之種。
\"你以為這些把戲...\"冥王的聲音突然卡頓,我的左眼看見他正在陰鏡裡燃燒。那些從忘川逃出的亡魂蠶繭,此刻正被狸糕耳尖飄出的銀沙纏繞,織成一張覆蓋冥界的雨露麻畫布。
橘寶的青銅骨架突然唱起歌謠,是七歲那年我在病房哼唱的童謠。每個音符都化作金針,將我的魂魄釘回肉身。趁冥王分神的剎那,我咬碎藏在智齒裡的雄黃丹——這是二十歲那年用雙貓脫落的鬍鬚煉製的。
劇痛讓冥王的神識出現裂隙,我奪回右手控制權,蘸著嘴角溢位的血,在地板畫出逆五芒星。亡魂蠶繭突然集體爆開,十萬八千條因果線纏住冥王的冕旒,每一根都繫著歷代客戶的執念。
\"你們這些螻蟻...\"冥王的聲音首次染上恐懼。他撕開冕服,露出胸口跳動的陰鏡本體,鏡面卻映出匪夷所思的畫面:初代蘇星見正抱著幼年雙貓,在太湖底繪製我們的雙子星圖。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用天命筆尖刺入陰鏡:\"四百年前你故意示弱被封印,就是為了今日借我重生!\"筆尖觸到鏡面的剎那,老蛟逆鱗突然從《傘中人》畫布裡飛出,化作利刃斬斷我右臂。
飛濺的鮮血沒有落地,反而凝成新的雨露麻畫布。冥王在陰鏡中的倒影突然扭曲,他驚覺自已踩著的根本不是王座,而是初代蘇星見用肋骨繪製的封印陣圖。
\"時辰到了。\"我和二十四代先祖的魂魄同時開口。畫室地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沸騰的龍脈岩漿。橘寶的青銅骨架解體成十二時辰金符,狸糕則完全透明化,用耳尖傷口流出的銀沙將冥王裹成蠶蛹。
當最後一粒銀沙封住冥王眉心時,我聽見雙貓的聲音直接在腦海響起:\"天地為卷,眾生為色,請繪新章。\"
沾著龍脈岩漿的天命筆突然重若千鈞,我在虛空畫出的每一筆都帶出璀璨星河。冥王在銀沙繭中發出最後嘶吼,那聲音卻漸漸變成我的聲線——原來我們本就是一幅畫的正反兩面。
最後一筆畫完時,陰陽鏡自動合攏。冥界景象如潮水退去,畫室裡只剩下滿地狼藉。橘寶和狸糕蜷縮在調色盤旁,彷彿只是尋常午後打盹的家貓。唯有那幅《九星連珠圖》裡多出的撐傘人,裙襬上沾著來自冥界的彼岸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