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虎頭溝村外的山頂上。
風聲呼嘯,風把山間的霧氣吹起,這些終年不散的霧,在風中翻滾成一團團濃度不勻,能見度也變化不定的氣團。
周圍的山也因此陷入迷霧,看不真切。
“你說……當初你製造這個世界的時候,搞這麼多蠢霧幹什麼?”
一個有點懶散的聲音,在霧氣中的山頂響起。
“不背這鍋?呵……”
十分英俊,但又邪氣十足的男人,穿著一身很邋遢的白西裝,蹲在山頂。
他手裡把玩著一團白色的,像是石頭的東西,嘴角掛著邪邪的笑容,看著不遠處,山腳下的小村莊。
“實力不允許?別拿這個當藉口,你當時雖然實力是弱了點兒,但好歹也到了‘那個’境界。”
“我看,你還是想逃避……好好,我不說。”
邪氣十足的男人,從地上拽起一根草,塞嘴裡咬著,目光始終盯著小村子方向。
他身旁空無一人。
男人突然說:“你說,那小子,這次能搞定嗎?”
“你對他挺有信心的?那你還專門跑來這裡?呵呵呵……這種表裡不一的話就別拿來哄我了。”
他沒再說話,嘴角依然掛著邪氣十足的笑容,靜靜蹲在山頂,看著小村子方向,但目光卻彷彿能穿過那片村莊,看到下方更深處。
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嘴角笑容更強烈了一些。
“真沒想到,這小子……他乾的還不錯,是吧?”
“啊對,啊對,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來幹嘛?”
“呵呵呵……這種程度,可沒辦法激怒我啊……”
“芷璃。”
邪氣十足的男人,輕輕捏碎了手裡的“白色石塊”,在“石塊”碎裂的瞬間,一團火光閃爍了一下。
他的身形,漸漸消失在霧氣中。
十幾秒後,在他消失的地方,植物摩擦的沙沙聲緩慢響起,周圍的草地灌木晃動幾下,有某種蛇一樣的東西在灌木間一閃而逝。
……
鮮血教實驗場裡。
嘆息聲中,血霧散去。
紅饗爺從霧氣中走出,祂身上的腐化血肉掉落了九成,所以林望和眾人,終於看到了祂的真容——
支離破碎的真容。
此時的紅饗爺,在血肉腐化散去後,露出了傷痕累累的全貌,祂身上,蓑衣和長袍碎裂,露出蒼白而遍佈裂痕的身體。
頭臉上,蓋頭也碎掉大半,露出一張蒼老的臉,嘴巴的位置,口器消失不見,變成了和人類一樣的嘴。
只是毫無血色。
祂的身上,蒼白的面板不斷崩解,掉落的時候,變成血霧消散掉。
見到這一幕,現場眾人(神)全都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紅饗爺就要死了。
紅饗爺嘆息著,踉蹌著前進了一步——這一步,就讓祂身上掉落了更多碎片。
祂看向眾人,人們看到祂有一雙粉紅色的,沒有瞳孔的眼睛——
但那雙眼睛此時,卻沒有瘋狂和暴虐,只有溫和……以及深深的疲憊。“北地人……感謝汝把吾從瘋囂中拖回理智一側。”紅饗爺開口了,是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只是……吾已經油盡燈枯。”
祂身上又掉落了更多碎片。
紅饗爺看向蒼:“汝……文曲君?吾感受到了汝的氣息,汝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了?算了,並不重要。”
祂又看向群山君:“群山君,老友啊……汝的攻擊果然犀利無比,汝也從瘋狂中迴歸理智了?這很好,很好。”
“是這北地人做的?吾很好奇,汝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林望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應該先休息一下?你的身體正在……”
“不,不必休息。”紅饗爺擺了擺手,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平靜淡然的笑容,“吾……讓吾說吧。”
人們明白了祂的意思,人們臉上表情都很複雜。
紅饗爺轉過身,朝著實驗場深處的一扇大門走去。
祂邊走邊說:“吾體內的抗性因子,是從無窮多生靈身上抽取出來的,有人,也有飛禽走獸——雖然抗性強大,但並不統一。”
“除此之外,吾體內,還有諸多凡人……和仙家的血液。”
“而這基地裡的血肉,也是來自數千凡人——血肉中,還有他們死前的念頭。”
“這些繁雜思緒,匯聚到吾體內——瘋掉的吾。吾體內的思緒、知識、和資訊,已經處於極度飽和、混亂的程度。”
“所以,當北地人把那些血肉擊碎後,再請文曲君用知識去攻擊吾之血肉……那些知識,會極大加劇吾體內資訊的混亂程度——那個瞬間,吾便失去了對血肉的控制能力。”
“北地人……汝很聰明。”
林望沒有說話。
紅饗爺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神色淡然擺擺手:“不必多想,吾在將如此多抗性因子,還有仙家腐化引入體內的那個瞬間,便已經死去了。”
“吾應當感謝汝,幫吾擺脫苦難——所以,無需自責。”
林望收拾了一下情緒,問紅饗爺:“你說,你體內,還有諸多仙家的血液?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了一眼紅饗爺背後那些,刺入祂體內的導管。
“這件事,隨後這位凡人小友,會告訴爾等。”紅饗爺說著,指了指那個中年邪教徒,“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短短几分鐘,祂的身體已經崩解了大半。
但紅饗爺臉上,只有平靜——一種解脫後的徹底平靜。
祂開啟了實驗場後大門,帶著眾人,朝實驗場深處,一條通道走去。
走到通道盡頭,紅饗爺帶著眾人,進入一個房間。
房間很簡單,只有水泥牆壁和一些簡單的陳設,還有兩排貨架,另外在牆角的位置,有一些堆砌的箱子——看上去像是一間廢棄的倉庫。
林望注意到,這個房間雖然凌亂,但沒有任何血肉腐化過的痕跡——這在紅饗爺瘋掉,無差別攻擊整個鮮血教基地的情況下,是不可想象的。
“你帶我們來這裡,是因為……”林望問紅饗爺。
“隨吾來。”紅饗爺走到那堆箱子前,極緩慢和小心地蹲下去,仔細在那堆箱子間翻找著。
幾秒後,那堆箱子被搬開,從那堆箱子下面,露出一個靠箱子、貨架金屬和苫布組成的,小小的“營地”,營地裡,是一個已經死去、變成乾屍的女子,和一個沉睡中的,三四歲的小男孩。
“這……她們是?”田桃子睜大了眼睛,語氣有些顫抖。
紅饗爺看著那小小的營地,和這對“沉睡”中的母子,足足十幾秒沒有說話。
之後,祂輕聲說:“她們是我最後的信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