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的機械手指穿透全息投影，攥住白春生的虛擬咽喉時，整座實驗室突然坍縮成無數畫素點。他的左眼看到金屬穹頂在現實世界崩塌，右眼卻看到警校禮堂的吊燈墜落，砸在二十年前自已跪地授銜的位置。

\"認知同步率98.7%。\"冰冷的機械音從四面八方湧來。楚楓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被液氮凍結的右手斷面開始增生肉芽，奈米蟲群在皮下織出閃著冷光的神經網。他突然意識到疼痛是分層的——現實的灼燒感疊加著記憶裡孤兒院大火的刺痛。

安局長的手槍頂住他後腦勺，子彈卻穿透虛影打在資料流牆上。\"你什麼時候發現的？\"這個向來沉穩的男人聲音裡第一次出現裂痕。十二塊螢幕同時播放不同角度的畫面：安局長在警校檔案室篡改楚楓的基因記錄；安局長與白春生密談時後頸跳動的晶片冷光；安局長親手將X-12注入昏迷的楚楓頸動脈。

\"從你阻止我殺那些研究員開始。\"楚楓的機械手捏碎最後一塊資料硬碟，飛濺的碎片在虛空劃出金色軌跡，\"真正的安局長，絕不會對被控制的同僚手下留情。\"

警報聲突然變調成婚禮進行曲。白春生的全息投影穿著染血婚紗，從燃燒的資料庫深處款款走出：\"我的新郎，你該換上禮服了。\"她指尖輕點，楚楓的戰術服瞬間化為警禮服，胸前掛滿克隆體死亡瞬間的勳章。

楚楓扯下勳章砸向虛空，金屬與資料碰撞出詭異的鐘鳴。當第108枚勳章碎裂時，他看到了——在無數記憶殘片的縫隙間，有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正在貨輪甲板刻字，缺尾指的左手攥著半枚警徽。

貨輪爆炸的火光中，楚楓抓住了江衛國的手。這次沒有資料亂流，沒有雙重幻象，只有鹹澀的海風撕扯著真實到刺痛的記憶。

\"2019年7月15日，我在這艘船上植入病毒程式。\"江衛國的電子義眼映出漫天星斗，\"白氏集團的認知瘟疫本該在五年前爆發，是你師傅修改了我的程式碼。\"

楚楓的機械手突然不受控地刺向對方，卻在觸碰到花襯衫時自動解體。零件懸浮在空中，拼出警校地下管道的結構圖。\"這才是真正的母體實驗室。\"江衛國指向某個閃爍的紅點，\"白春生用我的神經圖譜製造了三百個'錨點'，每個都是認知蟲洞的入口。\"

貨輪開始傾斜，楚楓在甲板上摸到黏膩的觸感——那些所謂的原油洩漏，實則是混合著腦組織的奈米蟲培養液。\"你師傅發現真相時，白氏已經控制了警隊高層。\"江衛國扯開襯衫，胸腔裡跳動著半機械心臟，\"他把自已改造成活體防火牆，代價是每分每秒承受神經灼燒的痛苦。\"

記憶碎片突然重組。楚楓看到病床上的師傅不是在咳血，而是在嘔吐奈米蟲；所謂的臨終囑託，實則是用摩爾斯電碼敲擊輸液管：\"安是叛徒\"。

\"現在輪到你了。\"江衛國將警徽按進楚楓的機械手介面，\"去母體實驗室引爆認知炸彈，那是我留給人類最後的禮物。\"

爆炸氣浪掀飛楚楓的剎那，他看清了貨輪桅杆上的字——\"白鷹號\"。這個在兩年前就該沉沒的幽靈船，此刻正停泊在警校地下實驗室的正上方。

楚楓墜入通風管道時，聞到了十二歲那年的焦糊味。火焰在左眼是真實的火，在右眼卻是資料亂流。他跟著記憶裡師傅的血跡前行，每一步都踩在不同時空的節點：

二十二歲的自已正在射擊場訓練，移動靶突然變成哭泣的克隆體；

二十五歲生日當天，安局長遞來的蛋糕裡埋著微型晶片；

三個月前銀行劫案，被他擊斃的綁匪摘下頭套，露出江衛國的臉......

管道盡頭是間圓形墓室，108具培養艙如花瓣展開。每個艙內都沉睡著穿警服的楚楓，後頸烙印著不同的編號。主控臺上方懸浮著巨型腦組織，溝回中流淌著銀白色奈米蟲。

\"歡迎回家。\"安局長從陰影裡走出，警服左胸繡著白氏家徽，\"你是最接近完美的作品，甚至學會了懷疑創造者。\"他揮手調出監控畫面，全球87個紅點已有43個亮起，每個都對應著某國警察總署的座標。

楚楓的機械手突然刺入自已左眼，挖出的眼球在掌心化為金鑰。\"江衛國給的禮物。\"他將眼球按進主控臺，腦組織頓時沸騰，\"這是所有母體實驗室的定位器。\"

安局長的手槍剛舉起就化為資料流。整個空間開始坍縮，培養艙裡的克隆體相繼睜眼，瞳孔裡跳動著相同的血色程式碼。楚楓在意識消散前最後看到的是白春生破碎的臉——她竟是被困在系統裡的意識體，婚紗下伸出無數電纜試圖纏繞他的脖頸。

\"認知炸彈已啟動。\"江衛國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記住，真實的世界不需要英雄。\"

楚楓在沙灘上醒來，右手是真實的血肉，左眼卻殘留著機械冰涼的觸感。海水衝來半塊焦黑的警徽，背面刻著師傅的警號。遠處海平面漂著燃燒的貨輪殘骸，黑煙在天空拼出\"白鷹\"的摩爾斯電碼。

手機突然震動，收到二十年前的簡訊：\"生日快樂，小楓。\"發信時間是師傅去世當天。當他點開附件照片，看到的是江衛國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已，背景裡白氏實驗室的招牌清晰可見。

海風送來鹹腥的真相：所謂孤兒，不過是培養皿的產物；所謂復仇，只是龐大實驗的對照組；所謂英雄，終究是認知瘟疫的載體。

楚楓將警徽拋向大海，轉身走向內陸。在他身後，某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從礁石後走出，缺尾指的左手握著電磁脈衝槍，電子義眼正倒映出全球認知網路崩潰的絢爛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