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的指尖在牛皮紙檔案袋上摩挲，封口處的暗褐色血跡像乾涸的蜘蛛，正死死咬住火漆印章。這是安局長今早派人送來的絕密檔案，隨包裹附贈的還有半枚燒焦的警徽——與師傅臨終塞進他掌心的殘片剛好能拼成完整圖案。

老宋古董店的落地鐘敲響第十下時，裡間的暗門終於滑開。老人端著黃銅菸斗踱出來，火星在昏暗的室內劃出忽明忽暗的軌跡，掠過玻璃櫃裡三枚生鏽的彈殼。那是金三角貨輪爆炸案的證物，彈殼內壁上至今殘留著DNA碎屑。

\"兩年前的今天，江警官的骨灰盒裡裝的只是件染血警服。\"老宋用菸斗敲了敲檔案袋，震落幾縷灰塵，\"白家把爆炸現場五百米內的泥沙都篩了三遍，就為了確保沒人能找到他半塊骨頭。\"

楚楓的喉結滾動著，刀哥臨死前扭曲的面孔突然在眼前閃現。那個雨夜在廢棄工廠，這個屠戮他全家的惡魔被匕首刺穿心臟時，居然露出解脫般的獰笑：\"你以為殺了我就能結束？江衛國才是......\"後半句話永遠凝固在氣管噴湧的血沫裡。

他猛地撕開檔案袋，泛黃的紙張簌簌抖落。最上方是張模糊的監控截圖，身穿花襯衫的男人正將黑色手提箱遞給白春生。儘管畫面顆粒粗糙，那人左手尾指缺失的特徵卻如鋼釘般刺進楚楓瞳孔——和師傅書房全家福裡戴警帽的年輕人一模一樣。

\"2019年7月15日，代號'白鷹'失聯。\"老宋的菸斗指向第二頁的殉職通知書，\"但三個月後，有人在湄公河賭場拍到他給白家二少爺點雪茄。\"

楚楓的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記憶突然閃回那個瀰漫著消毒水氣味的凌晨，師傅的手像枯枝般攥住他，喉頭血沫裡迸出的最後音節根本不是\"報\"，而是\"白\"。病床監控儀的長鳴聲中，老人痙攣的食指始終指著窗外——那方向正對祠堂供奉的江家靈位。

\"看這個。\"老宋按下老式錄音機的播放鍵，沙沙雜音裡突然炸出刺耳的撞擊聲。

\"我是白鷹，實驗室樣本X-12已成功植入白春生體內......滋滋......他們要在獨龍江建分廠......\"背景音裡傳來密集的槍聲，江衛國的聲音陡然拔高：\"快通知老安！白氏在警隊有......\"

錄音戛然而止，老宋佈滿老年斑的手指按住顫抖的磁帶：\"最後這句被洗掉了十七次，國安局那幫小崽子用盡手段也沒能復原。\"

楚楓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突然抓起那半枚警徽衝向玻璃櫃，金屬與玻璃碰撞的脆響中，彈殼內壁的刻痕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辨——用摩爾斯電碼刻著的\"白鷹未死\"。

\"刀哥的審訊記錄顯示，白家每個月都會往境外轉移二十名'原料'。\"老宋掀開櫃底暗格，推出一沓照片。畫面裡赤身裸體的男女後頸都有硬幣大小的疤痕，像被烙鐵燙出的詭異圖騰。\"這些是近三個月失蹤的漁民，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

\"都在獨龍江沿岸。\"楚楓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突然想起兩週前的特訓課，安局長曾指著衛星地圖上某處江灣說：\"這裡的磁場異常，連無人機靠近都會失控。\"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老宋的臉在閃電中忽明忽暗：\"白春生明天要出席獨龍江大橋的剪彩儀式，這是他半年來首次公開露面。\"

楚楓將兩枚警徽殘片扣在一起，金屬咬合的咔嗒聲讓他想起子彈上膛的動靜。拼合處的裂縫正好組成數字\"12\"，與檔案裡提到的神秘樣本編號不謀而合。

\"安局給你安排了新身份。\"老宋遞來記者證時，塑膠封皮下滲出冰涼的觸感。證件照上的楚楓戴著金絲眼鏡，職務欄印著《東南亞時報》首席攝影記者。\"白家今晚在遊輪辦慈善晚宴，你的請柬在安局車上。\"

雨幕中傳來兩聲短促的車喇叭。楚楓轉身時，老宋突然抓住他手腕，菸斗燙紅的銅鍋幾乎烙在面板上：\"如果看到江警官......\"

\"我知道該怎麼做。\"楚楓甩開手，警徽稜角在掌心刻出帶血的凹痕。玻璃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那神情竟與死去的刀哥有七分相似。

黑色轎車在雨夜裡劃開一道水幕，安局長把平板電腦推到他面前。監控畫面裡，白春生正在試戴一頂銀色假髮，梳妝鏡反射出整面牆的顯示屏——每個畫面都是楚楓不同時期的影像，最早追溯到孤兒院時期的檔案照。

\"你的特訓課程是他親自設計的。\"安局長調出警校系統後臺日誌，體能測試的每一項極限值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包括那場讓你獲得勳章的銀行劫案。\"

楚楓的胃部突然抽搐。他清晰記得那個\"意外\"撞進射程的綁匪，對方臨死前驚恐的眼神此刻想來，竟與刀哥嚥氣時的表情重疊。雨水順著髮梢滴在平板上，模糊了白春生嘴角那抹玩味的笑。

遊輪鳴笛聲穿透雨幕，楚楓在登船廊橋前最後檢查裝置。偽裝成長焦鏡頭的掃描器顯示，賓客中有十七人後頸帶有疤痕。當他將鏡頭對準主桌時，取景器突然爆出雪花紋——白春生正在切割蛋糕的右手，在紅外成像中呈現出機械骨骼的冷光。

\"生日快樂！\"賓客們舉杯歡呼。白春生抬頭望來的瞬間，楚楓的鏡頭捕捉到極度詭異的畫面：蛋糕裡滲出的不是奶油，而是暗紅色黏液；漂浮的綵帶在慢鏡頭下顯露出神經纖維般的結構；而白春生本人的瞳孔，正在虹膜表面浮現出微型二維碼。

耳機裡突然響起江衛國的聲音，與錄音帶裡一模一樣的聲線：\"快逃！他們在你登船時注射了X-12原型劑！\"

楚楓踉蹌著撞向船舷，海風裹著鹹腥味灌進喉嚨。他扯開衣領，看到鎖骨下方不知何時多出個針孔大小的血點。腰間偽裝的相機電池開始發燙，拆開後的夾層裡藏著微型注射器，標籤寫著\"解毒劑β型-僅限白鷹使用\"。

狂歡的樂聲突然變調成尖銳的蜂鳴，楚楓的視網膜上浮現出血色彈窗：【認知矯正程式啟動失敗】。當他再次舉起相機時，滿船賓客都變成了後頸帶疤的傀儡，而白春生正端著香檳朝他微笑，杯中的氣泡竟是一個個縮小的骷髏頭。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白春生的聲音與江衛國的錄音重疊，\"現在開始第二輪測試，實驗體10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