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攤販掀飛,疾風迷眼,剛才還人山人海的街道,眨眼功夫就成了蕭瑟清冷且幽深的空城,幾隻杆頭上的燈籠搖擺不定,映在地面將九初的身影拉得修長歪柳。
她不急不緩,轉過身盯著來人。
輕衣飄動,墨髮飛舞,長矜絕代,復恃傾城。
赤松有愣了幾秒,心裡直嘆。
難怪神主情根深種,眼前的女子,哪似凡間客,是個少年郎,怕得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遠處的顧慕風凝眉冷道。
“那人是誰?與九初姑娘有何淵仇,竟敢在北冥王城動手?”
…
“不認識,江湖中從未聽說有這號人物”
隨從凝視間又不禁問。
“公子,來人瞧著身手不凡,你不去幫幫九初姑娘嗎?”
顧慕風泰然。
“來人是不凡,但九初姑娘的功底出神入化,她不會懼”
隨從:哦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同時也不落下街道中央凜然的二人。
九初上挑起柳眉將赤松從頭到腳掃了個遍,此人確實是她第一次見,那他為何又對她如此大的敵意?
“閣下是誰,為何今夜一直尾隨?”
…
“自是殺你的人…”
赤松挑明來意,想必是為了手起刀落斬快麻。
畢竟,這是王城,有一丁點的動靜宮裡便會來人,而神主把這姑娘視若珍寶,今夜若不能斬殺,以後便再無機會。
至於結果,不重要,神主要殺他也罷,要與他斷絕師徒關係也可,他只要眼前人死。
左腳微移,一挽流星間,形如鬼魅破風龍吟,手腕急翻而起,氣似刀刃朝九初胸口刺去。
九初見其身形如猶龍,剛猛而磅礴,身風玄妙,倉皇偏側躲過那致命一擊,她不多想,飛寒輕點宛如流星般凝心而息,左手肘朝下兇猛撞去。
赤松偏頭,見那輕縷的紗袖罩下,他當即身形一偏,左腿朝九初後背踢去。
電光石火間,宮門大開,時禮坐於馬背持著韁繩急馳而來,後面跟著滿身盔甲的將士,磨刀霍霍也朝這邊狂奔。
九初靈機一動,她不相信表兄會突然轉變態度,以往對她的寵溺,她感受得到,不是裝出來的,所以這一刻,她想試試表兄見她受傷的態度。
快速收回重擊肘臂,身子還下意識的朝赤松腿上移了半分,湊巧,急馳而來的時禮就見九初被踢飛至他馬蹄下,收不住腳,當即緊拉韁繩,馬兒前腳高仰,鳴嘶驚叫。
滾落在地,九初裝作暈死過去,馬兒慌亂間,後腳不小心又踢到九初右手,她忍著痛,心裡真想口吐芬芳。
時禮雖慌亂心疼,但與赤松對視的那一眼,他怔了,嘴裡竟不自覺喊了出來。
“赤松師尊…”
九初聽到了,這名號雖沒聽過,但她也明白那人與北冥有淵緣。
赤松皺了皺眉,眼看今夜機會用盡,轉身就沒入了黑夜中。
遠處小巷裡,華燈照不進,一片漆黑,顧慕風見倒在地上的九初心都揪緊了。
他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收手,但他清楚是因為宮裡出來了人,她才反轉的。
以她的身手,明明可以輕而易舉躲避那男人的襲擊,甚至反制他,關鍵時刻卻……。
“公子,九初姑娘為何這樣做?”
隨從也不明所以,不禁問道。
…
顧慕風搖著頭,凝視。
“這點,我也很想知道”
…
“表小姐,表小姐…”
時禮嚇得臉色大變,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主奴尊卑的禮節來,跪在地上將九初抱在懷中輕拍著她臉,見無意識,抱起縱身躍在馬背,拉著韁繩折轉朝宮門疾馳。
…
正房臨窗,今夜的風格外狂,還有些悶熱,工作的蟾蜍叫歇不停,好像也在抱怨這天兒蹲在水裡也不涼身。
簡簡一天時間,万俟玄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人神共憤的俊臉竟瘦了一大圈,鶴髮橫飛在臉上盪漾,迷離而彷徨,瞧著很是狼狽。
九兒一天也未進食,這是時禮一遍又一遍進他書房說的事,而他卻裝模作樣,似雲淡般自顧自的看書。
說是看書,可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甚至連書拿反了也不知情,直到夜裡,劉嬤端了宵夜去九初房間,才知道,人早就不在房間了,就在眾猜風雲時,王城出事,才使万俟玄尋思過來。
他要猜的不錯,師父朝九兒動手了。
好在,之前,他發現了九兒的秘密,要不然,這會兒,他怕是癲魔成狂衝出了王宮,也不至於靜站於此。
師父不是九兒的對手,他明明白白。
…
叩叩叩…
突急的敲門聲拉回了万俟玄的思緒,他眉心凝重,側身朝門外揚道。
“什麼事?”
…
“少主不好了,表小姐受傷了,很嚴重,此時已經昏迷不醒”
將士的話無疑像塊巨石砸在万俟玄胸口,壓得他出不了氣,知曉她身手不凡,不會這般容易傷身,可真正聽到受傷的事時,他怔了,對,似抽了魂魄無神識般。
腳下差點一個不穩,手掌強撐窗沿,才使身子站穩。
他終是高估了自已,以為說些無心之言,便能將九兒從他心中斬移,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他真正的動情了,到什麼程度呢!
好像是,沒有她,這世間便永生的黑白。
什麼九雷萬劫,褪去神主身份,好像都不重要了,只要九兒在身邊,萬劫將他神識剝離,永墜閻殿也值得。
他急如追風,閃身消失在房中。
門口的將士見屋中沒了動靜,壯起膽子給推開了房間門,結果,哪還有他們少主的身影。
…
九初被時禮輕輕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朝後麵人道。
“太醫來了沒,快去看看”
…
“是…”
將士出門,剛好碰見進來的万俟玄,他行禮間,万俟玄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朝房間奔來。
“九兒…九兒…”
…
時禮見到來人欣喜喊道。
“少主…你終於來了”
說話間,時禮帶著哭腔。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表小姐太可憐,眼淚在她面前從沒爭氣過。
心裡邊也清楚,表小姐與他少主不宜走近,但不知為何,他就希望少主能疼表小姐,讓她能有個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