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振濤猛地想明白了，老太監帶領東廠人，怎麼會如此迅速找到這裡？明明是昨天晚上，在龍門客棧發生的慘案，從訊息傳出去，再到派人抓捕，東廠的人反應再快，也不可能第二天就追上他和蘇媚的。

除非老太監他們就在客棧附近！

哐噹一聲，尹振濤的頭撞在了馬車上，卻還記得半睡半醒間想明白的事情。

對面的老太監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幽幽地問道：“吳大人真是心寬，竟然睡得鼾聲如雷，既然醒了，就隨我去看看熱鬧吧。”

看什麼熱鬧？尹振濤心中一驚，猜測飛虎和黑龍的死，可能和老太監脫不開關係。可是，他的手正被鐐銬鎖著，毫無辦法，只得不情願地跟下馬車。

天色已黑，河邊的營地上，架起兩處篝火，一處上面煮著飯，一處上面燒著幾根鐵條。而篝火旁，一個人被吊了起來，單薄的身體，正在微微搖晃。

尹振濤定睛看時，卻是美豔如玉的蘇媚，此時衣衫襤褸，雪白肩膀半露，脖頸上還有咬痕和掐痕，明顯是被人凌辱過。

“大人，您不是答應過我，不讓人碰她嗎？”尹振濤看著昨夜還在一起纏綿的佳人，被折辱得不成樣子，不由得怒從心頭起，禮貌地厲聲問道。

哪知，老太監瞥了他一眼，並未接話，而是冷笑道：“嘿，這丫頭還挺犟，就是不說稅銀的下落。”

“說到底，還是為了錢！”尹振濤心疼佳人，想要掙脫開手上的枷鎖，卻是徒勞。

老太監眉頭一皺，奇怪地看著尹振濤，問：“從白天見面，雜家就覺得吳大人哪裡怪怪的，難不成被這妖女迷惑了心智？我們這些百姓口中的鷹犬，不為錢財奔波，難不成為了道義拼命？吳大人，莫要和雜家說笑了。雜家問你，這丫頭可曾和你提過稅銀的下落？”

“你先放了她，我就告訴你。”尹振濤想用緩兵之計。

“呵呵，和雜家談條件，這才像吳大人的做派。可惜，今晚我說了算，用刑！”老太監陰陽怪氣地命令道。

“不要！”尹振濤看著一名兵士，拿起篝火上的鐵條，燙在蘇媚的小腹處，頓時心疼得淚眼模糊。

而蘇媚本就是昏迷狀態，被燙得尖叫醒來，又在劇痛中，再次昏迷。

老太監搖搖頭，眼裡閃過一絲陰鷙，“真是不禁折騰。吳大人，有什麼想說的嗎？”

尹振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聲淚俱下地哀求道：“大人，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只求你放過她吧。她是個弱女子，經不起這麼折騰，她只想活著，她沒有過錯。”

看樣子蘇媚沒和吳大人說過稅銀的下落，他是真的不知道。“吳大人，這是何苦呢！雜家不過想要個地點而已。要不然，你來勸勸她。”老太監有些意外，沒想到心狠手辣的錦衣衛吳大人，竟然像個孩子般哭泣，還為一個罪臣的女兒搖尾乞憐。

“好，我來勸她，求你別打她了，給她放下來，我保證讓她說出稅銀的下落。”尹振濤看見蘇媚腳腕滴下的鮮血，想著她曾給自已的溫柔，心如刀割。

老太監一招手，示意手下將蘇媚放下，對著尹振濤說：“最遲明早。”又對圍著的兵士擺擺手道：“給這對落難伉儷點空間。”說完，帶著人，走到另一處篝火前，吃起熱乎的飯食，只留下兩人，隔著距離，端起弩箭對準尹振濤。

尹振濤明白，自已如果有任何逃跑的跡象，這兩名兵士會毫不留情地射殺他。他抹乾眼淚，將蘇媚拖到了篝火旁，讓她的頭枕著自已的膝蓋，輕輕地呼喚起來。

被折磨壞的蘇媚怎麼也醒不過來，尹振濤對著老太監的方向喊道：“我要熱水和被子，真把她弄死了，你什麼也別想知道。”

東西很快送過來，尹振濤先給蘇媚用被子裹上，再慢慢地喂她一些熱水。幾下嗆水聲後，蘇媚悠悠地睜開了眼，見是尹振濤，悽慘一笑，眼淚瞬間流下。

“對不起！”尹振濤哽咽著說，緊緊地摟著蘇媚。

“你好像特別愛道歉，倒不像個錦衣衛大人。”蘇媚的聲音嘶啞，沒了悅耳之音，讓人更加心疼。

“我不該相信那個閹人的。我剛才想通了，他們太快追上來了，不符合常理，也許他們就在龍門客棧附近。還有，你確定那些殺了錦衣衛，救你的人是蘇大人的下屬嗎？”

“救我的那些人裡，沒有我認識的，他們自稱是父親的下屬。你是懷疑他們是假冒父親的下屬？”蘇媚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十分可疑，父親的下屬，她見過好多，偏偏是救她的人當中，一個也不認識。

尹振濤點點頭道：“我覺得那些救你的人，可能是東廠假冒的，為的就是獲取稅銀的下落。另外，他們這樣做，也可以把殺害錦衣衛的髒水，潑到真正的蘇大人下屬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我沒有說出稅銀下落是正確的選擇。”

“是啊，如果你說了稅銀的下落，他們會立刻殺人滅口，私吞稅銀，再向朝廷稟告，把稅銀丟失賴到蘇大人的下屬身上。這樣，既貪墨了稅銀，又能金蟬脫殼，做得天衣無縫。”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尹振濤無奈地舉起雙手，輕輕掙了掙鐵鐐銬，隨即側頭看向不遠處兩個值守的兵士。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倆，謹防任何不軌的舉動。

蘇媚看了眼鐐銬，嘆口氣，微微閉上眼，似乎在休息。良久，她突然悠悠地開口問道：“你說的那個時代，女人們都在做什麼？能給我講講嗎？”

尹振濤不明白，都這個時候，她怎麼有心情關心這個？不過，心中虧欠於她，所以還是耐心地講了許多，最後總結到，婦女也頂半邊天。

蘇媚聽著，眼神裡露出期盼的神色，心嚮往之地說道：“如果我能生活在你說的那個時代，該有多好。好了，不說了。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吵一架的。”

“你說什麼？”尹振濤不解。

“你一會一定要狠狠地抽我個大耳光，直接把我的頭髮打散，把頭上的那枚銀釵打下來，如果沒打掉，就再打一次。相信我，記住了嗎？”蘇媚的桃花美眸上，突然出現了決絕的氣勢，反倒讓尹振濤有些駭然，只能機械地點頭，依舊不解她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