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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俠骨柔情(四)

“頭兒,快跑!”飛虎用盡全力,將尹振濤的褡褳甩了過去。此刻,他眼見著尹振濤一副被嚇傻的神情,心中也是已然明瞭,只盼望這位假冒的頭兒,能順利逃脫報官,替兄弟們報仇雪恨。

尹振濤只在電影裡見過殺人,真的親身面對時,早被嚇得呼吸急促,手腳僵硬。他從未想過眼前的殺戮會如此血腥,強烈的味道刺激鼻腔,攪得他體內翻湧,連帶著恐懼一起傾倒而出,吐在地上。

直到此刻,尹振濤無比確定眼前的一切百分百真實,絕不可能是自已的夢境。

自已馬上要死了!想到這,他腳下發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而,飛到腳下的褡褳和飛虎的臨終大喊,卻像一道命令撞來,強迫著他清醒起身,奪門而逃。

“跑了一個,追出去,殺了他!”身後的聲音大叫,聽得真真切切,尹振濤近乎癲狂地失聲大叫,宛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他踉蹌著衝到馬前,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怎麼也解不開系在樹幹上的韁繩。腳步聲追來,那幾人並不想給他逃生的機會,只聽得機關響動,弩箭密集襲來,嚇得尹振濤一縮脖子,躲在馬匹後面。

可憐的馬兒,滿身插著箭矢,疼得揚起前蹄,卻被繩索拉拽著,只能淒厲一聲嘶鳴,倒地踢腿掙扎。

尹振濤倒也機靈,見狀躲到另外一匹馬後,卻不想敵人的弩箭十分充足,也不打算近戰,而是對著他的方向,不斷射擊,一時間,竟將拴著的馬匹全部射殺。

馬兒們的龐大身軀紛紛倒地,四蹄在劇烈抽搐,柳樹附近霎時塵土飛揚,擋住了雙方的視線,射擊暫時停止,謹慎的腳步在輕輕挪動。

尹振濤哪見過這種場面,早就哭得鼻涕眼淚一把,只盼望能活著回家。這一定是夢,他在心中祈禱,一定是自已睡覺太死,夢境太過逼真。這一切都是假的,只等他一睜眼,還在商場裡,接上女兒回家。

可是,為什麼臉上疼痛劇烈?尹振濤顫抖著摸向傷口,不知被哪支箭矢所傷,皮肉外翻,鮮血直流。這夢也太真了!他不記得哪場夢裡,會疼得如此真切,牽動著滿身神經。還有,他已經嚇尿了,溫熱的尿騷味,可絕對假不了。

腳步還在慢慢逼近,塵土漸漸消散,沒有時間給他思考了。也許,自已真得和世界說再見了!尹振濤痛苦地抱著頭,卻不小心碰到了肩上的褡褳和裡面的飛刀,這是飛虎臨死前甩給他的,好歹試著用一下吧!

今晚橫豎一死,索性瘋狂一把,總好過當一輩子縮頭烏龜!沉寂在尹振濤體內的血性突然覺醒,逼迫著他深沉呼吸,冷靜下來。而他的手似乎受到感染,竟有了肌肉記憶,熟練地從褡褳裡抽出飛刀,對著腳步聲來處,隨手一撇、一丟、一擲,只聽得悶哼三聲,再也沒了動靜。

等了半天,尹振濤從樹後探出頭去,只見三具屍體橫陳在那裡,又引得他一陣嘔吐,直到只剩下酸水,再也吐不動了。他不敢去端詳幾人,踉蹌著回到客棧裡,發現飛虎已經涼透,身體梆硬,反倒是黑大個還在倔強地呼吸,只是一聲弱似一聲,也堅持不了多久。

“老大,我沒救了,把我倆的腰牌帶回去,告訴俺娘別傷心,俺死的英勇。”黑大個滿手是血,攥著腰牌塞到尹振濤手裡。

尹振濤哭哭啼啼,卻也緊緊抓住黑大個的手,一個勁地點頭。

“我感覺你不是老大,可偏偏又長得一模一樣,我想不通,也沒機會想了。”黑大個咳出一口口鮮血,掙扎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說道:“這是密令。前來交接的自已人,應該是被他們殺了,你別去清水關了,弄不好裡面還有他們埋伏的人。你帶上貨物,連夜往回趕,一定要完成任務。”說完,他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噴出一大口鮮血,卻還在掙扎說道:“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是黑龍,本名叫…”

最後一句話,黑龍沒有說完,便瞪著眼睛,一動不動了。

尹振濤為他閉上雙眼,悲從中來,又開始嚎啕大哭。突然,樓上傳來木板吱嘎聲響,驚得他立刻收了眼淚,手握飛刀,緊緊盯著樓梯口。

“誰在那裡?快出來,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尹振濤知道了自已擁有飛刀絕技後,膽氣壯大不少,說話也硬氣起來。

“別殺我。”怯生生的嬌弱之聲響起,為這可怖的血夜之中,平添一種詭異氣氛。

“慢慢走下來,敢輕舉妄動,別怪我飛刀無情。”

“那我下來了,別殺我!”這女人的聲音柔弱無比,聽起來卻悅耳動人。

月白羅裙,長髮如瀑,探著身子下來的美人,媚眼似星,瓊鼻紅唇,只是臉色煞白,似乎受到驚嚇。沒等尹振濤說話,那美人卻也見到了地上的慘狀,立刻扶著樓梯,嘔吐起來。

尹振濤緊握飛刀的手鬆弛下來,這女人和他一樣,沒有什麼威脅。等她回過臉,又分明看得仔細,不由得感嘆,真乃嫵媚動人的絕色美人。只見她星眸顧盼,黛眉朱唇,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媚態,攝人心魄。

尹振濤對自已的表現有些驚疑,竟然在此刻還有心情欣賞美人,畢竟褲襠裡的溫熱早已變成了冰涼,時刻提醒他剛才的血腥殺戮和隨時出現的危險。他收回眼神,晃了晃頭,現在除了按照黑龍交待的去做,似乎無路可走,只能將任務進行到底。

於是,尹振濤根據密令和美人的說法以及掌櫃的證詞,確定了密令中的貨物,就是指眼前的美人,只要把她安全送到京城,就是完成任務。

尹振濤搜刮了死人的財物,賠給掌櫃,叫他趕緊逃命去。自已則換了褲子,壯著膽子回收了飛刀,還帶上一袋子食物,最後,將美人扶到屋後的騾子上,星夜往回趕。倒不是他不想騎馬,而是因為八匹馬都被弩箭射死了。

回去的路只有一條,尹振濤不會走錯,只是月光雖明,路面卻是坑窪不平。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只覺得腳下的皮靴黏膩冰冷,越來越沉,越走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