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在眼前輝映著,蘇翩的臉逐漸埋藏在在許多光光點點裡。
可是又是那樣的若隱若現,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她都答的遊刃有餘且條理清晰。
“請問你跟蘇翩是迴歸朋友身份了嘛。”
白依影微微愣神,一個一直沒有問問題的記者突然開口,所提及的問題令現場徹底沸騰,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都此起彼伏的如聚光燈一般如約而至。
蘇翩並不意外,只是他沒想到記者把槍口對準了白依影,他本以為這個問題應問在他身上,他其實想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旁邊的方霆栩簡直瞪大了雙眼順手拍了一下蘇翩的肩膀,蘇翩極為不耐的扒開了方霆栩拍在肩膀上的一隻手。
凃辰惜注意到白依影逐漸異樣的神情想截斷問答,剛準備上前,白依影扯住了凃辰惜的袖口,抬頭看了一眼,凃辰惜能明白,與白依影相視一笑。
距離並不遠,蘇翩能也把這一切都盡收眼裡,凃辰惜只要站在白依影的身側,蘇翩心頭都仿若被一顆顆石子堵塞,現在就是越積越多。
她不想讓他出面,白依影腦子瞬間宕機,不過也就是一瞬。
從少年成人大概就是人會變得越來越會掩飾自已不安的內心,學會做出一個個假象。
白依影往前走了一步,距離他已經很近……不過兩米的距離,可依舊沒有停下步子。
身邊緊跟著的,是凃辰惜,蘇翩微微抬眸,凃辰惜直直注視著蘇翩的眼睛且火藥味十足,蘇翩揚起一邊末端的眉梢,對著凃辰惜微微勾起嘴角。
“好久不見”
四個字從紅唇裡吐出,語氣也極為熱情,就好像真是多年未見的昔日摯友。
她笑的很好看,白皙的指腹輕輕緊貼紅酒杯的杯身,昔日那張嬰兒肥的小臉笑起來時下巴已經沒有了肉感,只有線條流暢的精緻。
“嗯,我們是朋友。”
白依影已經走在他的面前,蘇翩站起身來,他先替她回答了那個記者的問題,具有壓迫感的身高迫使白依影抬頭。
蘇翩微笑起來像桃花一樣明燦的眸子和飽滿的臥蠶,神情好像何時都飽含深意一般,澄黃色燈光下也泛著琥珀,眸光流轉。
四年未見,徹底出落的稜角分明,甚至多出一種硬朗的感覺,雖然眉眼未變,可他卻又不似曾經那樣的氣質。
……可是真的好近好近,她再次對著蘇翩笑起來的時候竟忍不住淚水打轉。
他眼裡的她是“委屈”,與多年前的無數次小模樣重合,凃辰惜攥緊了緊白依影的手心,白依影才被扯回思緒,轉瞬間對著其餘人大方的開著玩笑。
“看來我的設計還是要繼續改進,不然怎麼大家的關注點在其他地方。”
說完,她不敢在他的面前再多待一刻 ,凃辰惜牽著她的手也在席位落座,扯開了一些距離,她才壓制住那快要隨時湧上心頭的落寞。
從進門起白依影就注意到,他頻頻回頭講話,身後人濃顏紅裙…
一切有程式的進行著,一片嘈雜中白依影忽然開口。
“我不想去聚餐。”
白依影扯了一下凃辰惜的袖子很小聲,按照慣例主辦方和邀請過來嘉賓最後要一起聚餐收尾,白依影今天一直離他很近,講話也是,其實凃辰惜能察覺,白依影可能只是……
不過他甘之如飴,凃辰惜故意拉回白依影的手心,低頭一臉寵溺,他人看來確實如同熱戀期的小情侶。
“那你想吃什麼。”
他問。
“想來你吃這麼多年西餐,帶少爺接一回地氣,去吃麻辣香鍋。”
白依影看著凃辰惜一身正裝優雅模樣,想起好像剛認識他就是如此,天天好像端著的這麼個人,商場從來要逛最知名,吃個飯也是從來要講究餐廳。
她忍不住想,他這樣的人要是穿成這副模樣在街邊擼串或者吃小館子的模樣,她一定得把辣椒油崩到凃辰惜身上才有趣。
蘇翩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能看見他們湊的很近,交談十分自如,心裡又空落了幾分,不過這樣也好,她好像確實現在過的很開心很開心。
哪像那年,他每每回去見到她,她就會像個小貓一樣擔驚受怕的死死扒在他的懷裡哭。
要麼就是瘦小的一隻縮在角落,他確實很失敗,最基礎的安全感都給予不了對方,這樣想著也釋懷的笑了。
可是真的還是好喜歡好喜歡。
無錯書吧這場展出,極為漫長,漫長的讓兩人覺得好像煎熬過了幾個世紀,白依影喝多了紅酒,蘇翩下來接了一個電話,卻不料在洗手間門外再次相遇。
該死的回憶又跳回了他們初吻的那個晚上,還有她第一回喝多,他也是如同這般滿眼擔憂又很溫柔的神色,就守在這門口。
白依影有些傻傻的怔在原地,蘇翩拿著電話的手也好像停滯在空中一般……
白依影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合適呢,又突然想到許多年前他最後那一番話,只覺心口再次被撕裂。
也沒再看他,只想轉身走掉。
“對不起。”
他突然開口,長長的走廊裡,低沉的男聲,簡短的三個字,甚至還有迴響,在耳邊盪漾著。
細高跟的聲響也戛然而止,她轉過身,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他卻笑了,這種笑。
令她覺得,他只是對過往熟人的禮貌一笑,可是他明明說著抱歉的話語……
她這回不想再哭了,會很丟人,可一看到他就會生理反應般眼眶發酸。
她心裡,有恨意。
蘇翩只覺得她這時眼裡的恨意有些刺眼,她從未用過這樣的神情看他,他也知道都是他錯了。
白依影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她努力抿著嘴不想發出聲響,不然,一定是那種很崩潰的大哭。
蘇翩真的覺得,心臟不斷的刺痛。
可是一切都不會回到原點,時鐘也在繼續流轉。
他好想像以前一樣緊抱住她,可是他不能,物是人非,現在哪怕多說一句都顯得不合時宜。
可是他真的想了她四年,所有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日子,這些年來。
她是他一直一直支撐著的唯一信念,是他一切重新變好的源頭。
“今天風很大嗎,怎麼哭了。”
他想解釋那句脫口而出的對不起,卻看到不遠處的塗辰惜,沒有說出口。
雲淡風輕笑意盈盈地開了一句玩笑話,白依影抬頭眼裡透露著一絲倔強,看著他的神情……
原來只有她自已還停留在過去。
“是啊風有點大,我先上樓了。
她有那麼個瞬間,甚至想衝上去質問蘇翩,可就是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只想終止這不必要的重逢。
還好凃辰惜這時候趕到,她就是容易在他的面前啞口無言。
不管過去多少年都一樣,就連覺得被背叛了,面對他講話都要緊張。
“就是崎州人稱夏城,可畢竟即將要十月中天了,夜晚總有一些溫差,你怎麼連件外套都不穿?”。
凃辰惜沒看蘇翩,脫下了帶有Novel標識的西裝外套,閃在了蘇翩眼裡。
然後蓋在了白依影白皙的肩頭,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很大很大。
白色的抹胸裙裙都被遮擋的只剩下一條長長的裙襬,白依影抬頭對著他笑,眼底最後的淚花成了閃爍的星星。
“好。”
蘇翩答,心裡卻澀極了。
他有那麼一刻是覺得心臟在絞痛的,他曾多個日夜忍不住的瘋狂幻想她回到他的身邊。
他也想過或許有一天她在時間的縫隙裡選擇了更好也或許更適合的人。
可是真的看到這一幕居然是這樣得生生刺眼,從未有任何時候覺得自已是如此多餘,扯出一抹苦笑。
白依影沒再抬頭,凃辰惜輕輕攬著白依影的肩膀,外面交相輝映的日落最後一絲微光從窗子外鑽進來。
趁到二人的影子很長,他不免會想到幾年前的許多個光影下,都隨著消失在走廊盡頭。
走廊又恢復一片寧靜,留下蘇翩孤身一人。
站在沒有光影的空曠裡點燃了一支菸,望到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徹底灰濛濛的夜。
好像好像那時所想真的被禁錮在幻想裡,嗯……還有對未來的期許裡。
蘇翩不由得笑出聲,他這樣的人談何未來的期許。
可是那時的他們真的好幸福,在回憶裡,過去裡,他也是幸福過的被愛著過。
說不清的落寞,有一種無聲的心死。
所謂結尾的聚餐不過也就是一場人情世故的交涉局,他坐在包廂裡時。
眺望一圈,心裡最後一絲火光被徹底吹滅,果真,她沒來,那人也是,與她一齊不在。
“聽說你沒等方霆栩就自已開車走了,那小子怎麼又惹到你了。”
裴星倚雖沒到現場,不過蹭飯也沒人敢攔著,這傢伙剛一睡醒就跑來了。
“現在的新人可別讓我順帶,我覺得他自已悟性挺好的,很會爭取,而且……遊刃有餘呢。”
蘇翩掐滅指尖的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
指了指對面的景象,拍了拍裴星倚的肩膀,裴星倚順著視線看過去,才頓悟這所謂爭取。
“確實很遊刃有餘。”
“雅姐咱們繼續碰杯。”
“就是認識姐姐太晚了,跟姐姐真是相見恨晚。”
方霆栩一到了這場合可就是個大忙人,一口一個姐姐把幾個三四十歲的女製片哄的開懷大笑。
裴星倚看了看學的有模有樣,然後攬上蘇翩的肩膀,學著方霆栩的語氣。
“哥哥咱們也喝一個。”
蘇翩擺出一個作嘔的表情,這麼些年來,裴星倚是沒有一點變化,那麼個討人嫌的老樣子。
蘇翩倒也開心,不過是不想顯得難過,大笑著跟裴星倚連連碰杯。
對於新人來說這是社交宴。
對於他們,喝酒吃肉,清閒自在。
不過有時候這樣的鴻門宴,怎能免得了不被打擾。
“蘇老師可以拼個桌嗎。”
一個聲音清甜的女聲忽然混入這片菸酒瀰漫的位置,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長相較為甜美。
這穿著一身紅裙髮絲綁著紅色蝴蝶結綁帶的女人把不遠處的方霆栩都給迷的走了幾神。
她詢問的話音還沒落就坐在了蘇翩旁邊的位置,一股濃重的香水味傳來,蘇翩下意識的向一旁靠了靠。
蘇翩倒也見怪不怪,這些年來接觸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這一類從不在少數,他抬頭睨了她一眼。
僅一眼,姜徊合作過很多男演員,第一回覺得,真有一個人能把她帥到。
特別是那桃花眼長睫毛。
即使是不經意也總帶著勾人的魂,如若不是他笑起來時好看的嘴角有一對乾淨的梨渦,和眼裡那對清澈的眸子,他的長相一定很妖。
蘇翩面對這樣一張精心打扮過精緻甜美的臉,卻只覺得一陣惡寒。
姜徊可是最近的炙手小花旦,這是生平第一次搭訕一個人連句客套和禮貌的招呼都得不到。
裴星倚從不像蘇翩那樣喜歡臭臉,還是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蘇翩整一片都是低氣壓。
“姜徊”
女人適時跟裴星倚自我介紹留在了位置上,不忘視線瞥過蘇翩的側臉,他未曾抬頭過。
也未曾再看她一眼,姜徊只覺這男人是真好看。
只是這樣近距離真的感到了如傳聞中所說的冷淡,一張明朗俊秀的臉。
本人怎會靠近像寒冰入骨一般還有那麼些許深沉。
裴星倚舉起紅酒杯敬了姜徊,蘇翩沉默許久了,一直在低頭喝酒,周遭的聲音像蒼蠅窩一樣烏泱泱的。
當時那個喊著初心喊著堅守的男孩,還不是在這攤爛局裡面苟延殘喘著。
他甚至覺得,他的白依影,是發著光的,是無瑕的,而他,是汙濁的。
“她現在好像挺好的。”
喝多了,蘇翩望著還有些嘈雜的包廂,裴星倚見狀找個理由把姜徊搪塞走。
姜徊本來不相信這個人跟大家口口相傳的那般……
結果他真的始終連最起碼的客套都未曾有過,就也不再自找沒趣。
現在是真的也自知留在這裡也搭不上什麼。
所有人各說各的,他忽然忽然就又想到她那張白潔的小臉,眼泛著淚花,心又被拽起。
“你確定那是他男朋友?”
裴星倚總覺得自已看的比這兩位當事人要清楚許多,他們都是那般偏執。
“是不是又怎麼樣呢?”
蘇翩又急不可耐的點燃了一根菸,火光微微的映襯在他的下頜線。
“當年太幼稚,我覺得說那樣的話,發那樣的照片給她,就是想讓她恨我。”
“那你可能真的做到了。”
裴星倚也跟著笑起來,真的是時光如梭,所有事都在偷摸著變遷。
“這些年我甚至能想到她會偷摸一個人躲著哭多久,這樣挺好的,我不能再有機會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