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六一兒童節,本該歡樂的節日,株洲市卻莫名其妙趕上幾年難一見的大暴雨和龍捲風。
整個白天忽然在一瞬間變得灰濛濛陰沉沉的,白晝變為黑夜。
大雨傾瀉而下,就像一盆盆水從天上潑下來般兇猛,手機裡彈著無數條株洲緊急通報。
電線還因為暴雨受干擾整個學校斷電,
“同學們,同學們,因為天氣原因,今日課程全部取消,大家自行休息,都穿上外套注意保暖。”
校長的聲音在四處迴盪,全班齊刷刷看向廣播器。
“不是斷電了嗎?”
蘇翩為了成就裴星倚能跟李衣女神坐在一起失去了窗邊的好視野……
“別看了,不是廣播器,陳校拿著他內菜市場同款擴音大喇叭在走廊裡巡邏廣播呢。”
拉開窗簾一角,陳校果然在走廊裡漫步。
左手舉著手電筒,右手託舉著火紅色的擴音大喇叭一遍遍的放著回放,莫名有幾分喜感。
“李衣怎麼沒來?”
蘇翩剛在群裡看了李衣因為走讀事先看了天氣預報請假的事情,故意幸災樂禍。
裴星倚看了眼空落落的同桌,靠窗的座位聽陳校那擴音喇叭簡直震耳欲聾,他恨不得跟蘇翩換回來。
“別得意,馬上倒黴的就是你。”
裴星倚拉開窗簾一角,真不知道看了什麼,比蘇翩剛剛的神態還要幸災樂禍幾分,蘇翩一臉疑惑。
蘇翩正前面的馬菲妃竄了個座位,毫無徵兆的一屁股坐到了裴星倚旁邊,蘇翩也沒什麼反應。
直到前桌換成了唐予落……唐予落藉由找林夢一在混亂中溜進了高二二班。
“學長好。”
唐予落裝作極其不經意又看到蘇翩神色稍顯有些意外的的側頭。
蘇翩從來都是一個很禮貌的人,沒說話,對著唐予落敷衍的笑了一下。
可他自已不知道,他只要笑起來,梨渦和長睫毛就會顯得誠意十分。
“我耳機是不是在我之前桌兜裡。”
“對,藍色有線的一條吧,我剛剛還看見來著,哪兒去了,你自已來找吧,煩死了”
裴星倚立刻心領神會,還裝模作樣的扒拉著桌兜裡的書,一舉兩得,蘇翩解決麻煩,他逃離窗邊。
“好。”
蘇翩笑了笑,在逃離無關緊要的人事叨擾這種事情上已經成了專家,唐予落注視著馬菲妃起身給蘇翩讓位置。
蘇翩卻若無其事的一屁股坐了下來,轉眼間身後座位上的人換成裴星倚。
裴星倚看到唐予落那毫不掩藏的神色,展露著一口大白牙對唐予落友好地笑了一下。
馬菲妃一邊被唐予落瞥了一眼,又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僵在座位上手足無措。
蘇翩與裴星倚相反,他不討厭陰天,很喜歡雨聲。
無論是淅淅瀝瀝還是任何極緩的,他認為都有不同程度能讓人心安舒適的感覺。
蘇翩拉開窗簾,讓微弱的光透進窗子,隨意的拿出抽屜裡的一本書頭也不抬,旁若無事的讀著。
與周遭人的神色暗湧毫不相關。
“媽的,早讀都讀完了說不上課,白早起一天,早知道我就在宿舍待著了,要不然這會兒就是在被窩裡。”
“雨大的跟世界末日似的也不能游回宿舍樓。”
裴星倚一邊抱怨著一邊把桌子上的書都堆平,趴著就準備睡覺。
“woc,快看班級群啊。”
五班,董梵很亢奮的站了起來,晃了晃在昏暗的視線下十分明亮的手機螢幕。
“同學們,我返校的途中被浸在了暴雨中,現在已得到救助,卻不得不半路折回家了,大家語文課自行自習。”
得到訊息之後五班群龍無首,直接一整個班炸開了鍋鬧鬨了起來。
董梵立刻截圖發進群裡給裴星倚他們其他班的炫耀。
裴星倚本群第一帥:“靠,都停電了你們班主任還讓自習,太可怕了。”
張鑰yao含含含:“@董梵梵高本人,其他班已經放假了……。”
董梵:“我不管,反正我們班主任今天一天來不了了,見不到班主任習也是幸福的。”
白依影:“這就是五班三好學生優秀代表的真實一面。”
蘇:“這就是五班三好學生優秀代表的真實一面。”
蘇翩複製了白依影的話,張鑰含嗅出了一絲八卦的意味,拍了拍坐在前面的白依影,餘悻染也同時回頭。
“沒你事。”
張鑰含果斷決絕的對著餘悻染脫口而出這三個字,餘悻染倒也不不在意,翻了個白眼繼續自顧自看言情小說。
“他是不是喜歡你。”
白依影跟董梵換了座位,趁著大家都很鬧鬨,在嘈雜的人聲裡,張鑰含問白依影。
這句話在鼎沸的人聲裡尤為清晰的傳入耳朵,人在聽與自已相關的話題時,會不由自主的放大音量。
白依影臉紅了,伴隨著外面席捲的狂風暴雨。
“不會吧……”
“怎麼不會,我們四個打幼兒園就捆在一起,認識他17年以來,你是唯一一個他區別對待的女孩。”
話語聲不斷在耳邊迴響,她不敢去聽。
怕聽了太多就會相信,甚至會浮現那些小竊喜,開始不該的幻想。
因為前陣子實在壓力太大了,董梵都學自閉了。
張鑰含美其名曰為了調節好朋友們的情緒,勞逸結合放鬆一下。
偷偷拿出了藏匿已久的易拉罐啤酒,攛掇人在頂樓樓梯口玩猜拳,把董梵和白依影兩人灌的不行。
直到那天雨天,蘇翩好像發現了她的秘密,她上完了洗手間,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二班門口。
又是路過他的班級,她穿錯了外衣自已不知道,披著張鑰含的外套。
長長的衣襬遮住了小小的身影,像被包裹起來,這樣她才敢明目張膽的看向他,和他的視線。
藉著酒勁,她用人群掩飾著自已的不安。
人很多,很嘈雜,根本沒人在乎那麼一個兩個人,她大膽放心極了。瞧見了靠著玻璃窗低著頭的蘇翩。
因為她知道,要是陰雨天,沒足球可打,蘇翩絕對連班門都懶得出一下。
平時都是瞥一眼儘快收回視線,但此刻,因為休假卻無法離開教學樓,同學們除了補覺的。
都在教學樓裡打鬧嬉笑,蜂擁而至,甚至還有玩鬧起捉迷藏的人群。
教室很暗,蘇翩用手機的手電筒燈光打在沈石溪的動物小說上閱讀。
至於為什麼白依影這麼清楚,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已喝多的時候膽子有多大... ...其實湊的有多近了。
他沉思時微微皺起的眉梢,和線條流暢的下巴與容顏,她站在那裡,行人的匆忙。
人群的覆蓋來來往往,她很安靜,只是這樣偷偷的觀望,還有幾分睏意,最後臉直接貼到了二班的玻璃窗上。
直至看到蘇翩的身影站起,用修長的手指收拾好桌上的書,白依影才想起來,她看了許久,本想趕緊離開。
但是蘇翩此刻忽然不小心弄掉了一支筆,拾起筆來抬起頭,碰上了她。
因為天冷而凝結的霧氣,玻璃窗外些許有些模糊的一個視線,和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的眼睛實在很亮,白依影刷的一下紅了臉龐,就像偷了東西被發現了的感覺,立馬低著頭逃跑。
跑回了高層樓道間,裴星倚和張鑰含董梵都還在,白依影才氣喘吁吁的放慢了腳步。
此時此刻高層走廊間連燈光都沒有,董梵裴星倚和張鑰含中間放個手機光,正在划拳喝酒。
白依影在心底質問自已,果然啊還是不能,還是那麼懦弱,那麼害怕,害怕心事被發現。
她也曾想過萬一哪天被發現了,其實也就是對方根本不當回事情。
其實也不算喜歡好像,也就才認識,倒是聽了許久他的歌,能讓自已有安心的共鳴。
但她還是害怕,其實也就是過不去自已。
就算是在無數多身影時,她也總能一眼瞧見他的身影,不管是每天清晨的人群中。
操場上被微風揚起劉海的一群少年裡還是體育課奔跑的身影。
“白依影她幹嘛呢。”
裴星倚聞聲發現了顫顫巍巍的白依影在旁邊站著,要不是不近視差點以為撞了鬼。
“啊,她好像多了??。”
張鑰含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剛剛好像給董梵他倆灌了酒。
“我真服了。”
一陣低沉的男聲插話,手機光只照到了距離還算比較近的白依影身上。
以裴星倚和張鑰含的角度,另一個人猛的看起來就是一個高大的黑影,甚至牆上還映倒著這人的影子。
“媽的,要不是熟悉聽出來你聲音,我以為鍾馗跑來了。”
裴星倚嚇得一激靈,手裡的啤酒都從易拉罐裡晃出來了一點。
“她不會喝酒,你們給她喝什麼酒。”
他說話很衝,這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飾的表露真實情緒,在場人都怔住了。
蘇翩這個人平日哪怕罵人,他都總是笑眯眯的,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就像如沐的春風。
特別是張鑰含和董梵第一次見到他這種語氣和神色。
蘇翩真是無奈至極,都懶得吐槽他們。順著人影追上來剛好瞧見這一幕。
酒精的作用又開始發揮,蘇翩伸手去拉白依影,想把她扶好。
“我們也不知道啊,不能喝不會接過去啊。”
“好煩,要怎麼辦才好。”
無錯書吧白依影嘟囔了一句,剛被扶好又順勢倒了下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臉疑惑不解。
蘇翩想拉她起來也晚了一步,白依影一屁股砸得很實。
他開了手機閃光燈,站在臺階下面還微微彎著腰,凝視著白依影的臉,少女因為酒精上頭臉側都爬著未暈開的緋紅。
還幅度不大的搖頭晃腦找不到倚靠的地方,裴星倚見狀直接笑出了聲,被張鑰含立即一巴掌拍老實。”
“她喝多晃頭晃腦的樣子實在像一個小學雞。”
裴星倚還是忍不住吐槽。
“閉嘴。”
剛噴完裴星倚,蘇翩立馬轉變了態度又湊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語氣很溫和對著白依影,裴星倚只想翻白眼。
“什麼怎麼辦。”
“你知道嗎。”
白依影剛仰起頭氣勢洶洶的說完這四個字就又突然低頭抿著嘴對蘇翩笑。
裴星倚好幾次想插嘴,都被張鑰含掐的死死的,董梵已經在臺階上呼呼大睡。
剩張鑰含裴星倚二人就坐在上方至高點看著底下的二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起來,這裡太涼了。”
小小的一隻故作兇巴巴的模樣,蘇翩也忍不住笑意掛在了臉頰久久都沒能平反,他根本不知道她說的什麼,只是先應下來。
“你不知道!”
不知道是因為喝多了還是什麼緣故,她帶著淡淡的鼻音。”
“我好像喜歡你,但我不敢讓你發現。”
白依影在模糊的光影裡,用手指著蘇翩,她這會兒視線難以聚焦以為很遠,其實很近。
指尖的距離即將要觸碰到對方的面頰,蘇翩心臟漏了一拍,凝視著白依影的眼睛。
“這是怎麼了,酒後吐真言啊。”
反應過來之後蘇翩笑意正濃,他順勢拉過白依影的小臂,讓她站好。
“所以,你因為這個連招呼都不敢打是嗎。”
白依影怕蘇翩看不到她,踉蹌著上了兩個臺階可以差不多平視才回答。
“嗯嗯。”
少女純淨的素顏,因為面板白皙,臉頰片片緋紅色尤為顯眼,眼尾溢滿了委屈和不解,就像壓抑已久的事情被釋懷。
自已反覆想著好糾結,既喜歡又逃避又怕。
“所以你不討厭我?”
“對我也沒有意見?。”
蘇翩欣喜瞭然,他還總以為她是不是討厭他,裴星倚他們仨就像個背景布一樣,不過也很會做人的默不作聲旁觀看戲。
“好想聽你唱歌,我要做第一個你變完聲之後的聽眾”
“我變完聲......”
這麼微小的事情,她是什麼時候注意到的呢,他笑出了聲音,笑的後面裴星倚和張鑰含一身雞皮疙瘩。
白依影剛說完,蘇翩剛準備開口的瞬間。
白依影沒喝過酒,有點頭疼,忽然腳下發軟重心不穩,用雙臂勾住了蘇翩的脖子。
“這是真斷片了。”張鑰含震驚了。
他從未跟一個異性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蘇翩一瞬間臉紅,心跳劇烈運動,回過神來。
“你還知道不能摔倒啊。”
他忍不住捏了捏白依影還帶著嬰兒肥的肉肉臉,笑意止不住。
白依影卻沒有回應,她掛在蘇翩脖子上睡著了……
蘇翩無奈的揉了揉白依影茸茸的腦袋頂,白依影不撒手,他只好把白依影打橫抱了起來。
“占人家便宜必須在一起。”
張鑰含故意小聲起鬨,裴星倚被收拾的只敢在一旁看戲,不想多言。
“我也想。”
蘇翩笑意正濃,毫不掩飾,張鑰含差點驚撥出聲。
“磕到了,磕到了……”
樓梯間本來就比較陰冷,但因為暴雨走廊就會變的悶熱,不知道是哪個同學偷偷開了窗。
外面的清冷也偷偷大幅度遛了進來,冷空氣瞬間凝聚而至,蘇翩望著女孩的睡顏,把外衣脫下來披在了白依影身上。
輕輕的把她的頭移到了自已的肩膀。
白依影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昨天熬夜刷劇本來就困,此時此刻有“被子”有“枕頭”還有“天然空調”導致一覺不起。
疲倦的眼睛依然捨不得完全睜開,她好像憶起自已做了什麼怪異的夢。
夢到蘇翩了,她本以為自已是在課桌上睡著的,揉了揉太陽穴,但是感覺好像不對勁。
怎麼是躺著的,而且貌似還有枕頭,白依影猛地一個起來因為橫躺在一節臺階上,以及雨停了,光芒也還有些微弱。
一個沒坐穩差點失去重心,靠在扶手上小憩的蘇翩被小動靜吵醒,眼疾手快的拉回了女孩。
後躺在一個堅實的懷裡,少年的體溫在有些陰冷的室溫下,格外溫暖。
那張好看的面龐近在咫尺,因為湊得太近甚至可以呼吸對方的鼻息。
白依影一瞬間面色漲紅,想起來了。
猛地又趕緊往邊上自覺的拱了拱,但接觸回空氣他的氣息還是依然在鼻尖縈繞,臉上的餘色也久久無法褪去。
她結巴了,少年也是一樣窘態。
緊張不安甚至掌心出汗,因為她睡著了他擅作主張把她移到自已身側。
她不老實,一直想往另一頭歪去,最後蘇翩乾脆讓她躺在了自已大腿上。
黑暗彷彿是兩人的一塊遮羞布。
霎時被掀開了......因為燈光又恢復了明亮。
甚至能聽到底下同學熱烈歡快的喊著“來電了。”
照亮二人的尷尬... ....
“雨,好像停了。”
蘇翩好聽的聲音在自然混響的走廊裡格外悅耳,剛清醒還帶著點沙啞的語調。
“嗯。”
白依影別過臉不敢看他。
“下次別喝酒了。”
蘇翩突然覺得饒有興致,看著白依影害羞的神色,她越是不敢回頭,他越死死的盯著她的側臉。
他想,到底哪個一個才是真的她呢,白依影當然也能感受到那列灼熱的目光。
“好。”
她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頭也不敢抬起。
“我又不吃小孩,你幹嘛這麼緊張。”
暖調的燈光打在了蘇翩的臉上,笑起來長長的睫毛都覆上了一層金光,在閃啊閃,白依影沒好意思回話。
“我們走吧。”
蘇翩笑出了聲,還是他先開口,為什麼會這樣可愛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