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再睜開眼時,天邊將將泛起魚肚白,她聽著隔壁傳來“咚”的一聲。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了。
因為趕路一切從簡,他們的營帳大多擠了不止一個人,只有蘇簡是單人間,也就隔了層帳子。
她心虛地探頭過去看,清冷的晨曦中,只見姜也呆呆地坐在地上,整個人好像已經被抽走了靈魂。
他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垂下頭,手裡驀地抓住了剔骨尖刀,明晃晃的刀閃著寒光,就和他的眼神無二。
他垂著眼,籠罩著一層陰霾,好像在看跟自已完全無關的東西,然後緩緩舉起了刀。
蘇簡心裡一驚,趕緊發動[置換]!
剔骨刀化成細沙散落了一身,少年震驚地抬頭,四目相對之後,他完全沒有表現出想象中的羞憤或者彆扭。
而是哀傷。
他好像被蘇簡的目光燙了一下,失魂落魄地別過頭。
蘇簡感覺自已不存在的良心好像痛了,她趕緊按住他的肩膀:“不是,你這是幹什麼?”
他囁嚅著:“我病了,得截肢才行。”
“截截截截肢!?”
蘇簡第一次語無倫次。
他斬釘截鐵地點點頭:“對,我不能,至少不應該……”
“什麼跟什麼啊?”蘇簡神色複雜地清了清嗓子,然後一本正經道,“你沒上過生理課嗎?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你只是做了個夢。”
姜也沉默了一會兒,皺起眉:“夢也不行。”
不是,原來你這麼純情的嗎?
面對他微微發紅的眼睛,蘇簡感覺自已真不是個人!恨不得給自已倆巴掌。
她忘了,這傢伙才勉強算是個成年人。
吳巧到底沒分寸地都做些了什麼啊!!?
但她還是努力安撫著:“呃一般夢裡的人都很模糊,也可能是陌生人對吧,這只是無意識的想象而已,不算數的!你還是個好孩子。”
“……”姜也猶豫地抬頭,“你覺得沒關係嗎?”
蘇簡猛地點頭:“當然了,誰還沒做過……咳,有點顏色的夢呢?”
此刻,小兵正在帳外通報:“洛陽傳信遇襲,白將軍下令火速支援!”
蘇簡神色一凜,忙把刀遞還給他並語重心長道:“聽到了嗎,現在可不是受傷的時候,我需要你。”
他握住刀,眼睛重新恢復了神采,姜也輕輕笑著:“我明白了,那就先欠下,等這件事結束了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蘇簡感覺哪裡有點怪怪的,但也來不及多想,轉身便往外走:“來不及等大隊人馬了,我們先輕騎趕回去,我去告訴白黎他們。”
“好。”
姜也一邊換衣服一邊想,確實,自已真的太魯莽了。
畢竟受害者是她,理應由她來定應該怎麼懲罰自已才對。
無論是什麼酷刑,他都會同意的。
他默默地回想著夢境裡發生的事,再三克制才忍住自殘的念頭,他怎麼能容忍自已會那麼做?
完全不受控制,無所顧忌地摧毀、破壞和佔有,根本就是貪婪恐怖至極的惡鬼。
那樣和他殺過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分別?
他扯了扯嘴角,啊,如果沒有分別的話,他不就終於可以安心去死了嗎?
想到此處,他感覺心情愉悅了很多,提刀追了出去。
丑時洛陽城外。
吳巧哼著歌,顯然是一百分的好心情。
應聞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的能量就不能留著做點有意義的事嗎?”
吳巧掏了掏耳朵:“老孃只做讓自已開心的事兒,這就是意義!”
她當然不會說出來,自已和蘇簡做了個交易。
這次,她不僅如願以償狠狠享用了一番,甚至還有意報復了一下蘇簡。
哼哼,這個小變態,她可沒忘記在彼岸精神病院自已是怎麼被她切片的。
折磨一個變態的最好方法,當然就是讓另一個變態纏上她,吳巧為自已的精心設計感到得意洋洋。
她心情大好,便對身旁那朵高嶺之花拋了個媚眼:“要不你幫姐看看,我和小陸還會不會有後續呢?”
男人正值青年,卻是一頭銀髮,眉眼乾乾淨淨,他表情淡淡的,語氣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沒有。”
“切,真無聊。”她湊近了一點,氣息如蘭,縈繞著男人,“那你呢,我們有沒有可能……”
他沒有躲閃,也沒有理會。
任由吳巧摩挲著自已的面板,那雙眼睛直直地看向洛陽上空。
天梯已經成型,竟然能做到這個程度嗎?
“只差一點了。”應聞序道,“方時,他們到底要幹什麼,還真能造反不成?”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畢竟大家選擇成為叛逃者,只是因為知道不可能再回去了。
如果有一絲絲成功的可能……
方時閉上眼,搖了搖頭。
“我推演了上百次,他們沒有一次可以成功。”
吳巧舔了舔他的脖子:“也許只是你推演得還不夠多?”
“即使如此,或許也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吧。”
如此渺茫的機會,陸淮洲到底在堅持什麼。
銀髮在風中飛揚起來,方時緩緩睜開眼睛:“東北方兵力最弱,可破。”
待他吩咐好各路安排後,眾人不再多言,紛紛趁著夜色開始行動。
另一邊,趙安良帶著隊伍正從軒轅關的方向趕來,他們竟是最快結束戰鬥趕回洛陽的。
就在不久前,他剛剛接到沈榷傳過來的訊息。
“不用死守,活著就好。”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怎麼搞得好像自已這邊要出大事一樣?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