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深,蘇簡獨自坐在營帳中,端詳著手中那隻小巧精緻的[夢境八音盒]。
在這個龐大的副本世界裡,若是想要一次性影響很多人,夢境大概就是一個省時省力的選擇。
畢竟這兒沒有媒體,也沒有直播。
但人人都會睡覺。
蘇簡遺憾地想,如果沈榷可以做到連線所有人的心靈,那多方便啊。
不過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估計也應該離瘋不遠了,畢竟聽見的心聲越多,人就越容易迷失。
她開啟八音盒閉上眼睛,聽著耳邊響起的清脆音樂聲,思緒慢慢變得模糊。
然後她發現自已眼前出現了許多五彩斑斕的泡泡,整個夢境之海一望無盡。
不僅是玩家的,所有npc的夢也都在這兒。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偷窺別人夢境的能力,你會選擇看誰?
蘇簡的意識漂浮游蕩在這些泡泡之間,她想了想,隨便在心底唸了一個名字。
倏地,周圍空間迅速扭曲,她好像被無形的手直接被抓進了一個泡泡的內部,然後瞪大了眼睛。
女孩躺在病床上,她蒼白而虛弱,如一朵冰晶結成的花朵,無需觸碰,便會漸漸消融。
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著淚眼婆娑的父母問道:“小雪她,回來了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她苦笑著放下手,閉上眼睛:“她還在恨我吧。”
當年是她在大街上鬆開了妹妹的手,導致那小粉團般的孩子吃了許多苦,多年後再回到家時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即便她的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但總是禮貌而疏離,父親也總是嘆氣,這孩子的心是冷的,好像永遠也捂不熱。
但江望月知道為什麼,因為她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個是秋月一個是冬雪。
秋月享受了千里團圓日,冬雪卻只有冷夜孤寂,她怎麼能不恨自已呢?就是自已霸佔了本來也屬於她的一切。
可惜,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畫面一轉,蘇簡看見了還是少女的江觀雪,她站在姐姐的墓碑前沉默著,垂著眼沒有流淚。
身邊是父母的沉痛哀嚎,有人在說這個孩子心真硬,竟然一滴淚都沒有。
她肯定是在暗暗高興吧,從此以後,能得到父母所有的愛和期待,連同姐姐的那份一起。
蘇簡漂浮著過去,她聽見了江觀雪的心聲。
由於身處夢境,她的情緒全部都會顯示出來,但此刻泡泡中沒有任何色彩,是純白色的,就像雪一樣。
江觀雪在想:“她一定很痛苦,如果能替她分擔這一切就好了。”
如果能告訴她,自已從來沒有怪過她,就好了。
蘇簡抬起手,將眼前的畫面攪渾,開始篡改夢境,她發現夢境就像一塊橡皮泥,可以隨心所欲捏成任何模樣,哪怕有多不合理都無所謂。
因為夢是不需要邏輯的!
既然都是做夢了,乾脆體驗一波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吧。
蘇簡在夢裡加了一個小小的設定,讓江觀雪看到天上的那道裂縫,從裡面映出了江望月的模樣。
隨即江觀雪看著眼前死而復生的姐姐,有些震驚,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蘇簡直接把她推進了江望月懷裡。
“既然彼此相愛,沒有一個擁抱解決不了的事兒。”
姐妹倆的目光碰撞,在一個擁抱裡變得柔和,勝過千言萬語,即使只是夢。
蘇簡抱手滿意地點頭,透過夢境暗示引導,把他們的執念和裂縫相連,裂縫就變成了希望,源源不斷的信念匯聚於此,連通他們回到陽世的通道。
但是一個一個地修改,效率實在太低了,果然還是得找個專業的人來做這件事兒。
蘇簡靈光一閃,在心底默唸了一個名字,吳巧。
這次她直接被抓進了一個粉紅色的泡泡。
裡頭的吳巧正壓在男人身上,尖尖的指甲戳著對方裸露的面板,露出邪魅十足的笑:“吼吼吼——看姐怎麼拿下你~!”
蘇簡:……來的真不巧。
“誰?”
夢中的吳巧猛地回頭,看見蘇簡的臉,整個人的眼中都寫滿了恐懼。
“是你!”
她怎麼可能忘了這張臉,是那個在夢裡把自已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小變態的臉!
“啊,不愧是[控夢],一下子就發現了。”
蘇簡點點頭,瞥了一眼被她壓在身下的男人,也是一個熟人。
吳巧警惕地看著她:“有何貴幹?”
“我來請你幫個忙。”
蘇簡不緊不慢地漂浮到她面前,女人下意識地後退,挑眉冷笑道:“我可不覺得我們關係有這麼好。”
蘇簡指了指她身下的男人:“在自已的夢裡只有想象多少會有點無趣吧,如果我能帶你進他的夢裡去,讓你為所欲為……”她狡黠一笑,“做個交易嘛,只需要你幫個小忙而已。”
吳巧疑慮地看著她:“你真能做到?連我都進不去他的夢。”
蘇簡點點頭,指了指自已的心:“我可是有門票的。”
[心靈連線]果然還是有作用的啊,就算是多密不透風的牆,都有孔可入。
吳巧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哪怕是方時的話她都未必放在心上,更不在乎什麼敵我,有利可圖才最要緊。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在夢中如此流連忘返。
即時享樂,才是王道!
她勾起紅唇:“我要兩個。”
蘇簡一挑眉:“可以。”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個夢而已……她有些心虛地想,他們應該不會生氣吧。
蘇簡抓住她,將其帶入茫茫無垠的意識之海,指著那些泡泡道:“只要你把所有人的夢連線起來就可以。”
批次處理,效率何止翻倍!
吳巧頷首,在四級[控夢]面前,這不過小事一樁。
她閉上眼睛,那些大大小小的泡泡如同被一個個點亮,連線成一片星海,熠熠生輝。
“說好了,我們的交易只限於我幫你連線,不管處理的哦。”她漫不經心道:“而且這基本上都是很無聊的夢而已,能有什麼用?”
有的人甚至只是在做夢吃白饅頭,有的人只是在草地上毫無意義地奔跑,或者是枯燥無味的紡織做工。
讓人連去窺探的念頭都沒有。
蘇簡只是看著那些泡泡:“有用的,每個都很有用。”
她的念頭閃爍,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睜開眼睛,他們的思緒匯成一點。
“什麼時候天上裂了這麼大一個口子?”
他們驚訝地抬頭,然後從裂縫中看見了自已的倒影,卻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只見蘇簡如同神明一般出現,她只需要抬抬手,便能輕易滿足所有人的願望,他們埋藏在內心的渴求,在裂縫的另一端顯現無遺。
只需要一點點暗示,她就可以成為他們心中的信仰。
帶著蠱惑之力的嗓音幽幽響起,帶著午夜夢囈的神秘與輕柔。
……
李一鳴抬頭看著那空中不斷膨脹的通道,已經從星河的模樣逐漸變成了透明,龐大的執念將彼岸連線起來,天梯橋樑已經逐漸成型。
他難以抑制興奮地衝進屋裡:“淮州,快來看——”
然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陸淮洲躺在床上皺著眉,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甚至身體在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
李一鳴心裡一驚,這是做什麼噩夢了。
他直接抬手兩巴掌甩過去。
“啪啪!”
“!”
陸淮洲兩眼猛地一睜,騰地坐了起來,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臉紅得像要滴血。
“喂,你到底夢見什麼了。”
李一鳴看他大汗淋漓,想去掀開被子。
他死死地抓著被子不撒手,好像在盡力遮掩什麼。
睫毛輕抖了兩下,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臉:“他大爺的!她居然把我給賣了!我不乾淨了!”
李一鳴:“?”
而另一邊,一個純情大男孩的心靜悄悄地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