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朝,大興八年,二月初一,午時。
帝都龍城郊外,虎嘯山,山林小路。
一布衣白袍少年,約十六七歲,身形消瘦,面容清矍,眉宇間卻滿是陰霾之氣,身背藤簍,袖手緩步前行。
突然,隨著一聲震動山林的虎嘯,一隻斑斕大虎從山坡上直衝下來,攔在少年前方十丈之處。
少年停下,定定地看向猛虎。
而猛虎也瞪著銅鈴般的雙眼,貪婪地望向少年。
兩者彼此對視了幾息之後,少年開始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猛虎原本兇狠的目光開始收斂,並隨著少年前行的步伐,一步步向後退去。
隨著少年的不斷靠近,猛虎竟然開始渾身發抖,隨後便匍匐在地,將頭埋在兩瓜之間,宛如一隻溫順小貓。
“以後不可傷人!”
少年從猛虎身邊經過時,低聲喝道。
剛走出沒多遠,從路邊的樹上,飄然落下一位鬚髮花白的邋遢老者,一邊喝著葫蘆裡的酒,一邊擋住少年的去路。
“連虎嘯山的猛虎都怕你,老夫倒要瞧瞧,你小子是怎樣的人物。”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繞著少年仔細打量:“你這命格極為詭異,既有大貴之相,又是極兇之命!”
少年略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和顏悅色地拱手問道:“不知老人家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可否告訴老夫你的名字。”
“晚輩姓陸名風,字元青。”
老者瞪著雙眼,直視陸風:“這帝都,你去不得!”
“為何?”陸風冷冷地問道。
“只要你入了帝都,你的命運將從此改變,此後將兇險不斷,九死一生!”
陸風心中一驚,隨後道:“多謝老人家好意。”
“罷了,既然你我有緣,老夫便送你一句話——”話音未落,人已不見,而陸風耳邊卻響起了老者清晰的聲音:“霧鎖長河,船迎巨浪,俗世如煙,青巒莫忘。”
陸風定定地站著許久,彷彿被老者的話迷惑了心神,又好似在細細品味他話中之意。
直到一陣疾風衝過,幾片黃葉掃在身上,才緩過神來。
當日,申時。
帝都龍城,南門,一隊人馬車仗滾滾而來,直入城中主街,龍興街。
隊前,是禁衛軍士,高頭大馬,披銀甲、挎長刀、持長戟,光芒刺目。
隊中,是一座十六駕巨型龍輦,猶如一座小型宅院,橫跨整條街道。
車身為千年龍興之木,雕龍畫鳳、鑲金掛玉,再加上錦繡帷幔,盡顯帝王奢華之氣。
龍輦前後,內層為綠綢素衣宮女,外層為藍綢素衣內監。
墊後的,則是近千人的黑甲御林軍士,左手握盾,右手挺矛,整齊踏步而前,陰暗而壓迫。
隨著人馬車輛透過,龍興街的石板路上,發出陣陣轟鳴之聲,有如悶雷。
街上行人見狀,紛紛避入兩旁店舍。
這龍輦之中,便是乾朝第九位皇帝,大興帝崔硯。
他此時正坐在龍輦中間,身著黃色龍紋錦袍,面如刀削,寬額短鬚,微閉雙眼,斜靠在臨窗之位。
隊伍正行間,突然兩邊的房頂之上,冒出許多蒙面之人。
還未及反應,一撥蒙面人便撲向前隊禁衛騎兵之後,另一撥則插入後方御林甲士之前。
很明顯,這兩撥人是為了擋住前後的兵士。
與此同時,一位布衣白袍少年從天而降,持劍直撲大興帝所乘坐的龍輦。
只一劍,將車窗劈開。
大興帝暴露在龍輦之外。
少年一個空中騰挪,反身挺劍,直刺大興帝咽喉。
大興帝依舊端坐不起,只側身避開來劍,挽起袍袖,順勢裹住劍身,然後借力使力,竟將少年硬生生地拉了下來。
然後另一袍袖揮出,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擊少年胸口。
只此一招,少年便被震飛,重重砸落街邊,狂吐兩口鮮血。
又有兩名蒙面人,從房頂縱身而下,架起少年,吹響鳴哨,飛身而去。
前後阻擋銀甲禁衛與黑甲御林的兩撥蒙面人,聽到哨音後,也紛紛如潮般退去。
這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直到此時,人們才反應過來,帝都之內,竟然發生了皇帝遇刺事件。
隊伍後面的御林軍,則快速從兩側圍攏過來,將龍輦護在中間。
“護駕!”
“抓刺客!”
內監與軍士的呼叫聲,此起彼伏。
而此時,陸風安安踏入南城門。
只見一匹快馬飛馳而來。
“關閉城門!”
隨著一聲令下,城門關閉,身後傳出咯吱吱巨響。
很快便有黑壓壓的一群兵士湧來,圍住剛入城的人群。
陸風自然也不例外,被兵士攔了個正著。
“所有庶族青壯男子,全部帶走!”
兵士很快將老幼女孺與士族之人放出,只剩下庶族青壯男子,皆被集中押往皇城司。
或許因為人數太多,又或許只是臨時拘押,陸風等人並沒有被投入大牢,而是被帶到皇城司的大院,由兵士看管起來。
無錯書吧陸風放下揹簍,撩起長袍,盤腿坐在地上,心中隱隱生出不祥之感。
隨著被押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反而逐漸放鬆下來。
聽到眾人的議論,陸風才逐漸知曉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們竟成了刺殺皇帝的嫌疑人。
沒多久,隨著一人到來,人群中又熱議起來。
所來之人,身形健碩,面闊目狹,微須,五十開外的年紀,身著一品官服,身邊跟著數名護衛,正是帝都五大門閥世家之首的唐家家主,唐宴。
被羈押的這些帝都百姓,對唐宴都是認得的。
唐宴的主要身份是當朝丞相,按大乾體制,丞相又兼皇城司正使,負責帝都安全。
所以,皇帝在帝都遇刺,便是唐宴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