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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章 細針

正當我沉浸在這份難能可貴的寧靜之中,感受著周遭每一寸空氣都彷彿被溫柔以待的平和,滿心以為可以奢侈地享受更多這樣無紛擾、靜謐如水的時光時,一個未曾預料到的訪客卻在下午時分悄然降臨——我的“婆婆”帶著一行人,不期而至地打破了這份寧靜。

精神病院的日常總是充滿了規律與嚴謹,時刻都有盡職盡責的護士和細心周到的護工在走廊間巡查,確保每一位病患的安全與舒適。而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探訪,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各種突如其來的狀況,於是,一場默契十足的配合表演悄然拉開序幕。

我的“婆婆”,那位在外人面前總是扮演著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角色的長輩,此刻再次展現出了她那高超的演技。她臉上掛著溫柔而又略帶狡黠的笑容,輕而易舉地哄騙過了路過的護士,讓她們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她的言語中充滿了對病患的關切與愛護,彷彿此次探訪只是出於最純粹的親情與關懷。而那些隨行的親友們,也各自扮演著各自的角色,有的負責打掩護,有的則在一旁裝腔作勢,共同編織著這場看似平常的探訪大戲。

就這樣,一個略顯擁擠而氣氛凝重的場景中,他們三人被留在了病房之內,與我共處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病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每一聲呼吸都顯得格外清晰。

這時,我的“公公”終於無法再壓抑心中的不滿與怒火,他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開口便是嚴厲的訓斥:“你這孩子,著實令人失望。身為晚輩,半點禮貌都不懂,見到長輩到訪,非但沒有絲毫歡迎之意,反而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彷彿我們是那不速之客。你這樣的態度,豈是為人子女者應有的模樣?

“我勸你還是趁早準備出院吧,別再賴在這醫院裡消耗資源了。你可知道,你住院這段時間以來,花費了多少金錢?那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是我們普通人難以承受的天價!我們為了你的健康已經傾盡所有,你可曾有過一絲感激之情?

“識相的話,出院後你就趕緊給我們家生個孫子,延續我們家的血脈。我們家的香火,豈能在你這裡斷了?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聽到沒有?別裝作聽不見,別裝聾作啞!

“我警告你,別再這樣目中無人下去了。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別逼我對你動手,讓你明白什麼是尊重長輩!我們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你切莫執迷不悟!”他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決絕。

眼看著“公公”的臉色逐漸陰沉,彷彿暴風雨即將來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婆婆”眼疾手快,輕輕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以一種微妙而堅決的方式示意他趕緊住口。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局勢的把控與對和諧氛圍的維護,彷彿是在無聲地說:“別在這個時候添亂。”隨即,“婆婆”的臉上迅速換上了一副和煦溫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裡溫柔的陽光,瞬間驅散了病房內的緊張氣氛。

她轉向我,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與關懷,說道:“林林啊,你‘爸爸’他就是個大老粗,不會說話,你也知道他那個直性子,別往心裡去。我們就是聽說你醒了,心裡掛念著你,特意抽空來看看你,關心關心你的身體情況。看到你現在精神還不錯,我們也就放心了。”說完,她還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緊接著,“婆婆”又拉起在一旁全神貫注打遊戲的兒子,那孩子似乎還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裡,被母親這麼一拉,才恍然大悟般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他便明白了當前的情境,順從地跟著母親站了起來。母子倆一邊收拾著隨身物品,一邊匆匆向我告別,彷彿是害怕再待下去會打擾到我的休息。

就這樣,在一陣略顯慌亂的告別聲中,“婆婆”和“公公”帶著他們的兒子離開了病房,留下我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我靜靜地望著“婆婆”那滿臉堆笑的面容,那笑容看起來如此燦爛,卻像是一張精心偽裝的面具,讓我心中只感到一股深深的虛偽與寒意。他們的到來,不過是一場例行公事的探望,目的僅僅是來看一下我是否還有氣息,以免真的在我這裡鬧出人命而擔上不必要的責任。這份冷漠與算計,讓我對他們的虛偽嘴臉有了更深的認識。

回想起在她家度過的那幾個月,我簡直像是置身於一場無聲的噩夢之中。這位看似和藹可親的“婆婆”,實際上卻是個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她的笑容背後,隱藏著無數的算計與心機,讓我在這個家中如履薄冰,時刻都要小心翼翼地應對。

而她的寶貝兒子,更是被寵溺得無法無天。在他眼中,我彷彿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可以隨時被忽視、被冷落。他被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種過度的溺愛讓他變得自私自利,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感受。每當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的心中就充滿了怒火與無奈。

他們就這樣麻利地離開了,行色匆匆,彷彿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暴,捲走了所有的痕跡,什麼都沒帶,什麼也沒留下,只留下空曠的房間和迴盪的餘音。他們的步伐是如此決絕,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留戀,就像是從未在這裡存在過一樣。

他們走後,我獨自坐在冰冷的病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胸口貼著的電磁貼片。那貼片緊貼著肌膚,傳遞著一種莫名的涼意,後面連線著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線路,宛如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牢牢地束縛其中。那些線路錯綜複雜,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囚籠,伴隨著他們言語的刺激。讓我無法掙脫,無法逃離。

我手上的夾子穩穩地夾著,注射器針頭深深地嵌入面板之中,傳來一陣陣刺痛。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著我的血肉,讓我痛苦不堪。我試圖忽略這種疼痛,但越是努力,那疼痛就越是清晰,越是強烈。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湧來的力氣,我突然間站起身,像一隻被困已久的野獸,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我狠狠地用頭撞向牆壁,用盡了我所有的力量和憤怒。那一刻,我彷彿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感受到了繃帶和縫好的傷口在崩裂的痛苦。然而,我卻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畏懼,只是更加瘋狂地撞擊著,直到頭上的繃帶和傷口完全崩裂,鮮血如泉湧般噴出。

眼淚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視線,一顆一顆地滴落或飛濺在床上。那是痛苦與絕望的淚水,是我對命運不公的控訴。我躺在床上,任由淚水與血水交織成一片,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無助。

隨著我近乎失控般的瘋狂舉動,那些原本沉寂在角落裡的醫療輔助裝置,突然間像是被啟用了一般,發出了尖銳而刺耳的警報聲。它們彷彿擁有了生命,瘋狂地尖叫著,那聲音穿透了寂靜的夜空,迴盪在整個病房之中。那尖銳的警報聲,如同鋒利的刀刃,割裂了原有的平靜,它們似乎與我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悲傷產生了共鳴,代替著我,發出那無盡而又壓抑的嘶吼,宣洩著我無法言說的痛苦。

霎時間,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周遭的寧靜。它迅速吸引了外面正在認真巡查的兩位護工的注意。他們臉色驟變,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毫不猶豫地衝進了病房。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緊張與擔憂,動作迅速而有力,將我牢牢地捆綁在了病床上。那一刻,我如同被束縛的野獸,內心的掙扎與無助被緊緊地鎖在了這副身軀之中。

這大聲的舉動不僅驚動了正在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更是讓整個醫院都彷彿被一股莫名的緊張氛圍所籠罩。醫生和護士們迅速行動起來,他們打電話通知了我的值班醫生,語氣中充滿了急切與不安。而當值班醫生匆匆趕來時,我已經被緊緊地捆在了床上,動彈不得。他的臉上寫滿了疑惑與關切,眼神中透露出想要探究事情真相的渴望。整個病房內,瀰漫著一種複雜而微妙的情緒,彷彿每個人的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牽動。

此時此刻,在那寂靜得只能聽見自已心跳的病房內,床上躺著的彷彿僅僅是一具失去了生命活力的軀殼,空洞而無神,而我的靈魂,早已不知何時悄然遊離到了那遙遠而未知的遠方,追尋著某種難以名狀的未藉與解脫。

只剩下病床上那凌亂的床單,如同戰場上的廢墟,記錄著這場無聲鬥爭的慘烈。點點的血珠,宛如戰場上遺落的火星,雖已黯淡卻依舊刺眼,它們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傷痛與掙扎。散開的繃帶,如同戰敗者的盔甲,被無情地撕扯開來,暴露出下面那崩裂的傷口,那是靈魂與肉體共同承受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這具疲憊的身軀之上。

而那些散落的針頭,就像是這場戰爭中遺落的武器,它們曾承載著希望與救治的力量,如今卻只能靜靜地躺在這片廢墟之中,訴說著曾經的無奈與絕望。一地的裝置線路,如同戰場的蛛網,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它們曾經連線著生命與希望,此刻卻只能默默見證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殘酷與悲涼。

鳴叫的裝置,那曾經急促而刺耳的警報聲,早已在醫生護士們匆忙而有序的腳步聲中戛然而止。他們如同戰場上的救援隊,用專業和冷靜為這場鬥爭畫上了暫時的句號。然而,這一切的沉寂與整理,都彷彿在默默地訴說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所帶來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