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隨後逐漸變得明亮起來,陽光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穿透層層疊疊的雲朵,溫柔地灑落在大地之上。林木的母親,在經歷了漫長而艱辛的夜晚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背上那個沉睡中的小孩兒遞到了她姐姐那早已伸出的雙手中。小孩兒的呼吸均勻而平靜,彷彿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完成這一動作後,林木的母親沒有片刻的猶豫和停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地邁向了那棟青磚白瓦、氣勢恢宏的磚房。
那磚房在晨光中更顯莊重與華麗,彷彿是這片土地上的一顆璀璨明珠。高聳的門樓、精緻的雕刻,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顯赫地位。望著那扇比自已家不知氣派多少倍的房門,林木的母親心中雖然湧起了一絲忐忑,但更多的是堅定與無畏。她沒有絲毫的退縮,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地走近那扇象徵著希望與未知的大門。終於,她來到了門前,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力地敲響了那扇厚重的門扉。
不一會兒,門緩緩地開啟了,一位老太太出現在門後。她脖子上戴著一串璀璨奪目的珍珠項鍊,在晨光中閃爍著迷人的光芒;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更添了幾分知性與優雅。她的頭髮被精心地梳理過,一絲不苟地紮在頭上,顯得端莊大方。她身著一件剪裁得體的黑色小羊絨衣服,渾身上下無不透露出一種高貴而典雅的氣質。與這位氣質出眾的老太太相比,連夜趕路、滿身疲憊的林木母親顯得尤為狼狽和憔悴。然而,林木的母親卻彷彿完全不在意自已的形象,她二話不說,雙腿一曲,便跪了下去。
“咚”的一聲,這突如其來的沉重聲響,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周遭的寧靜,也嚇了開門的老太太一大跳。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眼神中滿是驚愕與不解。緊接著,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而懇切的聲音,那是林木的母親,她已經開始磕頭,每一次的磕頭都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以及她那充滿絕望與哀求的懇求聲。
“老太太,求求您了,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吧!她是我的心頭肉啊,我不能沒有她!”林木的母親一邊磕頭,一邊大聲地懇求著,她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哀傷與懇切,彷彿要將自已的心聲透過這扇門,傳遞到老太太的心中。她的額頭已經微微泛紅,甚至滲出了些許血絲,但她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執著地重複著磕頭的動作。
這動靜一下子吸引了老太太家裡的保姆。這位年紀比林木母親稍大的婦女,正忙著在廚房裡準備早餐。聽到門外的動靜,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門前。當她看到門外這一幕時,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與同情的神色。她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木的母親,輕聲安慰道:“您別這樣,有什麼事好好說,咱們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的。”
保姆的話語如同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林木母親那冰冷絕望的心房。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保姆,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老太太看著這一切她的臉上滿是疑惑與關切,顯然對門外發生的一切感到十分震驚。
老太太原本正打算趁著這晴朗的天氣出去散步,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猛地嚇了一跳。她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原本輕鬆愉悅的心情瞬間被打斷,散步的心思也只好暫時收了起來。隨後,她懷著滿腹的疑惑和一絲不安,將林木的母親、姨媽以及姐姐引進了家門。
然而,林木的母親便迫不及待地又跪了下來。她的頭髮凌亂,面容憔悴,蓬頭垢面的樣子讓人不忍直視。她不管不顧地磕起頭來,那急切而又絕望的姿態,彷彿要把自已所有的哀求都融入這一下下的磕頭聲中。保姆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次上前將她扶起,並給她們三人各拿了一個凳子。老太太也向她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坐下。自已這才緩緩地坐了下來,一邊開始擺弄著衣服上因剛才的慌亂而出現的褶皺,一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突如其來的訪客。
“你們不是已經收了一千塊的過養費了嗎?”老太太終於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和疑惑。她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不解和憤怒,“怎麼還追到家裡來演這一出?是嫌錢給的不夠多嗎?”老太太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質問和不滿,她無法理解為何對方會如此糾纏不清。
此時此刻,林木的姨媽坐在凳子上,如坐針氈。她的臉色漲得通紅,羞愧難當,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逃離這個尷尬的場面。她的眼神閃爍不定,不敢與老太太直視,心裡充滿了愧疚和尷尬。然而,林木的母親卻彷彿沒有聽到老太太的話一般,她只是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一個勁地重複著那句幾乎已經成了她口頭禪的話:“把我的女兒還給我……”那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哀傷和絕望,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憫。
老太太看著這一幕,不禁冷笑了一聲。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和無奈,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但笑過之後,她的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她對著林木的姨媽說道:“你不是說這個孩子是個孤兒嗎?你的妹妹不是已經去世了嗎?你說家裡實在窮得沒辦法了,才把她過繼給我的。我當時看你可憐,也就信了。現在這一套又是演的哪出呢?”老太太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質問和責備,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對欺騙的痛恨。
說完,老太太那雙經歷了歲月風霜的眼睛,緩緩地將目光從手中的茶杯上抬起,轉移到了林木母親的臉上。那是一張寫滿了愁苦與無助的臉龐,溝壑縱橫間藏著無盡的辛酸。老太太仔細打量著這個可憐的女人,發現她的年紀也不過和自已的女兒差不多大。此刻,她為了求別人,把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絲絲鮮血,而她似乎全然不知,只是執著地祈求著。老太太的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憫之情,她彷彿看到了自已年輕時的影子,也曾為了生活而奔波,也曾為了孩子而低聲下氣。於是,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答應把林木帶過來,讓這對母女得以相見。
又過了一會兒,保姆的腳步聲在走廊裡輕輕響起,她帶著睡醒的林木走了過來。林木被保姆細心地打扮了一番,頭髮被整齊地梳成了一個小辮子,身上穿著乾淨漂亮的衣服,彷彿不是她的孩子一般。然而,儘管外貌有了改變,但林木的母親一眼便認出了自已的女兒。她猛地衝過去,一把將林木緊緊地抱住,彷彿要將她融入自已的身體裡。在媽媽的懷裡,林木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安全感,再也忍不住大聲哭泣了起來,那哭聲裡既有委屈也有釋放。
老太太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這對母女的同情,也有對自已生活的感慨。最終,她還是妥協了。她站起身來,走到母女倆身邊,輕聲說道:“算了,你們把錢還給我就行了,把小孩兒帶走吧。”說完,她從口袋裡掏出從林木姨媽手拿來的八百塊錢來,遞給了老太太。然而,當她看到她們鞋底厚厚的泥巴和衣衫襤褸的樣子時,老太太的心再次軟了下來,於是又拿出五塊錢來,遞給了林木的母親說道:“這是給你們的車費,路上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