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年的夏天,大約是因為骨子裡流著土夫子的血,對於下墓這件事帶著天然的好奇。在我的百般哀求下,三叔同意帶著我去,據他所說,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叫做——沙漠裡的鬼島。
我是看著爺爺的盜墓筆記長大的,墓裡的鬼怪傳說,魑魅魍魎,機巧淫技,我只在書上了解過,從未親眼見過,我帶著幾分期待,幾分忐忑。
無家鋪子裡,三叔一邊檢查我揹包裡的東西,一邊往外扔,絮絮叨叨的說著盡帶些沒用的東西。扔完,嘀咕兩句沒用的東西應該扔完了,隨後看向我,嘆了口氣。
那表情明晃晃地在說,我這個最沒用的東西扔不了。
我忍,我忍。
不行!叔可忍嬸不可忍,等回去我就去找三嬸說三叔偷藏在杭州密庫裡面的東西!
「沙漠裡的鬼島地圖」是前些日子三叔瞞著家裡人去邊境做生意收到的羊皮卷子,裡面的圖畫就像早期的象形文字,但在本質上有著不同,這就是一張地圖。
這次行動,三叔只帶了像潘子這樣的自已人和三個從道上請的高人,據說本事很大。本事有多大我不知道,但心不在三叔這兒是肯定的,因為他們叛變了。
傳說中的鬼島,實際上是一艘遺落在大漠裡的鬼船,傳說,裡面藏著法寶——“彼岸花”,那是能穿越空間的法器。
我站在遠處看,也只看到了一個船頭,估摸著是個巨無霸。
安寨紮營十多天終於進入了鬼船,一行十五人浩浩蕩蕩,裡面空氣不太乾淨,在裡面待一會兒,一抹鼻子,滿手的灰塵,胸腔裡也難受得很。
我看向周圍的人,他們都面無表情,看上去絲毫沒有被影響,為了不被三叔看不起,我一直咬牙堅持。
船壁破開了一個口,強烈的陽光射了進來,我被嗆得不停咳嗽,眼睛也被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我嘴裡喊著“三叔!”耳邊卻是槍響聲,還有潘子驚呼“小三爺——!”
混戰開始,不知是誰踢了我屁股一腳,我被踢下了鬼船,在黃沙裡滾了不知道多少圈,子彈在身旁呼嘯而過。
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隙,透過睫毛與沾染上的黃沙,我什麼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我竟然聽見了車的鳴笛聲。
意識模糊,我掙扎著從土裡爬出來,透過大漠黃沙與刺眼的陽光,我看見了一個修長的黑影,他逆著光,站在山坡上。
我一陣恍惚,眼睛再睜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時,那個人已經來到我的面前,我爬不起來,只看地到他的手,還怪白的。
“無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平淡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擔憂,這是我昏迷前最後的想法,隨後就昏死過去。
_“醜末 寅初 日轉扶桑,
我猛抬頭 見天上星 星共鬥,
鬥和辰 它是渺渺茫茫,
恍恍惚惚 密密匝匝,
直衝霄漢吶 減去了輝煌,
一輪明月 朝西墜。”_
……
車內的收音機播放著不知名的曲子,那收音機也不知道多久沒俢了,唱一句後面跟著“滋滋”兩聲。
讓本來很有韻味的曲子硬添了幾分古怪,更別提還有人跟唱,這男聲調子準,但每次要等播音機裡唱兩個字兒後他才唱,就跟回聲似,吊兒郎當的,顯得詭異。
我捂著腦袋起來,後腦勺應該是滾下山坡的時候磕到了,已經纏上了紗布,大漠無人區裡突然出現好心人救我並且還給我纏紗布?這顯然不可能,我又不蠢。
我警惕的打量四周,這應該是輛越野車,車內空間很大,前座坐了兩個人,後視鏡下掛了一個招財貔貅的掛件,前面還擺了一個招財貓擺件。
前面的人大約是聽見動靜了,一個人轉過身子,頭往後仰,黑色墨鏡在我眼前放大。
“喲,小三爺,您可算醒了,可把瞎子我擔心死了呢~”
這語氣,把無邪惡心的激起一片雞皮疙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從哪兒惹地情債呢,我可沒那特殊癖好。
而且,他坐的是駕駛位!我的神情和我的語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驚恐,“大哥!看路!前面有溝!溝!”
黑瞎子頭一歪,“安?”
我是杭州人,不懂他的意思,我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溝,徹底絕望了,沒死於鬼船裡的機關陷阱,沒死於船艙裡的內鬥,我居然要死於一個陌生人開車不規範。
危機時刻,副駕傳出令無邪有一絲熟悉的聲音。
“瞎。”
黑瞎子回過頭,勾起唇角,露出潔白的尖牙,大手一揮,方向盤便轉了個彎,一個飄移繞了過去。
我坐在後座,從右邊被迫甩到了左邊,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我更慶幸生命上的活著。
大漠三萬裡,車往西去,擋風玻璃正對夕陽,我眯著眼睛去觀察副座的人,帽簷遮住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個下巴和極薄的唇。
那膚色,和我在昏迷前見的手的膚色一模一樣。
黑瞎子吹了個口哨,“啞巴,小三爺在盯著你呢,看樣子是對你感興趣,無家家大業大,你過去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瞎。”語氣帶著無奈與警告。
黑瞎子終於正經了一點兒,“正式介紹一下,我黑瞎子,著名盲人集團董事長,這是我的名片。”
我接過他手中的名片,上面幾乎包含了他所有的企業,從食品到娛樂,雜七雜八幾十種,“你還開按摩店?”
“當然,點最貴的豪華套餐,有特殊服務哦~”
我心裡一陣抗拒,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服務。
這黑瞎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和他掰扯了半個小時,除去一堆沒用的廢話,我終於搞清楚了現在的狀況。
黑瞎子和他旁邊那位小哥,應該都是被我三叔請過來幫忙的,來的慢些,他們來時,一行人已經進入了鬼船,兩人只能在外等待。
之後內亂,我被踢下了船,他們就救了我。
我連忙問,看見三叔和潘子沒有。
“沒有呢,小三爺,我來得時候就瞅見你被一腳踢了下來,像顆球一樣咕嚕咕嚕滾下了山坡,瞎子我差點兒跑斷這條腿才追上的。
你昏迷的時候,我又不辭辛勞的摸黑找人,想我一個瞎子,容易嗎我?”
瞎子說地哀哀怨怨,就差拿張手帕擦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