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點亮牆壁上的酥油燈，張啟靈才發現母親的嘴唇已經泛白了。

他動作迅速地把櫃子裡的藥箱拿了出來，他平時在外面受傷，母親都是從這裡面拿藥的。

既然被母親發現了他的異常，他也就不再隱瞞，直接聞了聞裡面的味道確定哪個是止血補氣血的，又扯了一張長布條。

脫下顧曉月的右臂的衣服，給顧曉月上藥綁繃帶。

狼咬得很深，傷到了骨頭，張啟靈找了兩個木頭做骨架。

顧曉月咬緊牙齒忍著疼，等繃帶綁好後摸摸張啟靈的腦袋，說：“阿媽沒有什麼事兒了，小羅布去睡覺吧，睡得少會長不高哦。”

張啟靈確定傷口處理好了才聽話地回了房間。

顧曉月點了點彈匣，一顆子彈都不剩，但她之前沒用的一共還剩34顆。

【睡吧，我盯著，有狼你就直接帶著張啟靈躲進地窖裡，200米的距離來的及。】

顧曉月點點頭，她失血很多，現在虛弱得很，她生嚼了兩根補血的草藥，就躺上床準備睡覺。

“等等，系統，咱們好像忘記了什麼？”

【有嗎？沒有吧。】

系統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聲鳴叫，顧曉月連忙下床，開窗看向外面。

大壯抓著一隻死狼衝向家裡。

顧曉月開啟門讓大壯可以飛進來。

【這是剛剛偷羊的老狼。】

【被反覆抓到高空摔死的。】

顧曉月摸了摸大壯的腦袋，以示安撫，“大壯真厲害。”

抓了一塊大羊肉給了大壯，以示獎勵，大壯蹭了蹭顧曉月，歡快的享受自已的食物。

“系統，大壯它有沒有受傷。”

【有幾處抓傷，不嚴重，已經結痂了，不需要藥物處理。】

張啟靈聽見動靜，就從他的房間裡出來了。

顧曉月招了招手，“來，小羅布，咱們把這狼搬進地窖裡。”

她可不想睡覺的時候旁邊還躺了頭死狼，太瘮人了。

母子二人合力地把死狼拖進地窖，地上的血跡是張啟靈擦乾淨的。

顧曉月躺在床上，被子一蒙，睡了個昏天地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已是傍晚，顧曉月撐著身體起床，張啟靈端來了他做好的粥。

顧曉月嚐了一口，味道不咋地，但好歹熟了，能吃，誇了一句“小羅布真棒。”一句沒提飯好不好吃。

張啟靈自已嚐了一口，還行。

出去檢查了一下，昨天一共打死了六頭狼，包括大壯弄死的那隻一共七頭，羊損失了兩隻。

顧曉月和張啟靈把狼弄進了地窖，又把羊栓到家周圍，也沒有放鬆警惕，在必經之處設下了不少陷阱。

頭狼死了，狼群四散只是暫時的，很快他們就會分出新的頭狼，不確定會不會再次攻過來。

顧曉月受了傷，不能碰水，飯之類的都是張啟靈在做，搬個小凳子，勉強能做。

“小羅布，小心點兒。”

廚房的張啟靈嗯了一聲，往鍋裡添水。

他其實並不怎麼會做飯，但他會看生熟，熟了就行。

顧曉月用左手給自已理頭髮，把系統戳了出來。

“解釋吧，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帶走張啟靈，為此不惜騙我，我不帶走他他也死不了呀，張家會把他捧成聖嬰，哪怕後面暴露，以張啟靈的智商也能活下去。”

【因為你跑了不帶走他的話不合乎邏輯，白瑪那麼愛張啟靈，不會丟下他獨自一人。】

“就算不合乎邏輯又怎麼樣？”

【會引起“未知”效應】

“什麼是‘未知’效應？”

【字面意思，所有未來都是有跡可循的，但你如果拋棄了張啟靈，改變了他原本固有印象裡母親的形象，有0.01％的機率會讓他覺得世界不對，所有的一切將會變得不可控。】

【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如果讓他察覺到這個世界不對，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不可控。】

“等等，也就是說，如果讓張啟靈察覺不對，整個世界都會未知，是未來未知，還是你未知。”

【未來本來就是未知的，系統並不能預知未來，包括汪家的計算部門，和系統一樣只能透過得到的資訊去推算，推算各種事情發生的機率。】

“意思就是說，世界變得不可控，只是會讓你變得未知？你未知事情，還是你變得未知？”

【我未知】

【“未來有跡可循有跡可循”“世界不可控”“未來未知”“我未知”四個是緊密相連的。】

【“未來未知”是本來就是的，“未來有跡可循”我才可以計算，而張啟靈讓“世界不可控”那麼“我未知”】

“那麼你未知會怎麼樣。”

【世界本來是穩定的，當我未知的時候就代表著世界不穩定，我無法計算，那麼下一秒是世界崩塌還是海嘯地震，都有未可知。】

“so？我有點兒繞，這跟‘未知效應’有什麼關係？”

【意思就是說，未來是有跡可循的，當世界不可控，那麼一切都未知，那麼引起的各種事情，都是因為未知，這個被稱之為“未知”效應。】

“嘖，我換個人話的意思就是，張啟靈察覺世界不對，那麼世界變得不可控，不可控就會引起未知效應，未知效應有可能世界毀滅。”

【嗯，差不多，根據系統計算，只是張啟靈發覺不對的話引起的未知效應，有0.003％世界會崩塌。】

“就為了這0.003％，你不惜騙我讓我把這個不定時炸彈帶上？”

系統沉默。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勸我帶走張啟靈，非得騙我？”

【進過系統計算，如果宿主知道，也會因為怕暴露自已，透過演戲的方式，讓自已走的合乎常理。】

“那樣不好嗎？那樣的話他也不會察覺不對。”

【經過系統計算，80％的機率，張啟靈長大後回來會發現問題。】

“那我把他帶上就一定不會發生問題嗎？我和他天天在一起，他萬一發現我不對咋整？他可是個活了幾百年的活古董，比聊齋玩兒得還溜。”

【經過系統計算，發現機率30％，比不帶走他的機率低，並且，我盯著你，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阻攔，發現機率會再降低一個層次。】

【人類在愛意下生活，很多時候會下意識忽略不對。】

【而且，以真心換真心，經過長時間相處，就算他哪一天發現你的不對，也不會再計較。】

顧曉月纖長的手指在腿上敲了又敲，良久，她冷笑道：“哈，我真的小瞧你了，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系統，雖然計算能力和庫存資料很多，但是對人類的感情不瞭解，如今看來，我和張啟靈都被你吃得死死地。”

走的時候她當張啟靈是個純真的孩子，不忍心他去到張家那種地方，所以一起帶走了。

五年了，她也真真把張啟靈當自已的孩子了。

張啟靈是如雪的神明，可實際上他的心很軟，他會去救自已能救且想活著的人。

就算他認為這是平行世界，經過長時間相處，他也會把自已當成真真的母親一樣去敬重。甚至可能把自已當初鳩佔鵲巢的那一個，用盡所有去補償她。

看著廚房裡忙得如火如荼地張啟靈，輕嘆一口氣，現在要拋棄他，自已做不到。

隨即，一股無名的噁心感湧上心頭，“系統，這也是你算計好的吧，我現在根本硬不下心腸去拋棄他。”

系統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顧曉月在心裡不停的咒罵系統，真tm的噁心，用感情來捆住她。

可惜了，她要是想狠下心，除了姥姥閨蜜和小黑，什麼都得靠邊站。

只不過，目前來說，拋棄他對自已也沒什麼好處，惹怒了系統，失去了掃描、邏輯商城，她只會更不好生存。

算了，先這樣吧。

“系統，我希望你以後這種事情能直接告訴我，我最討厭欺騙。”

【……】

“別不說話，如果被我發現你還欺騙我，我一定帶著張啟靈同歸於盡！”

顧曉月這一句又是試探，她在試探張啟靈到底重不重要。

張啟靈能影響世界和張啟靈重要事兩個概念。

她其實並不確定張啟靈是否重要到能改變系統的決定，只是有這種感覺，比較她經常看得小說裡，主角之類的對一個世界來說非常重要。

【好。】

系統答應了，看來張啟靈的重要性不低。

“系統，你說，張啟靈現在心裡究竟認為自已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還是重生回了過去？”

【他應該無法判斷，但應該是平行世界居多，因為你逃跑成功了 這是他原有世界沒有的。】

顧曉月也是這個想法，但張啟靈具體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晚餐是白粥配切細的羊肉絲。

顧曉月坐在床上發呆，她受傷了，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像以前，她還能給張啟靈講啟蒙小故事，現在她知道張啟靈並不是小孩兒，而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還講個嘚兒啊。

顧曉月只能看會兒劇打發時間，新出的電視劇劇情一個比一個抓馬，顧曉月揉了揉自已的眼睛，感覺自已的眼睛遭到了謀殺。

而張啟靈吃完飯就進地窖處理那些死狼了。

用母親的寒刀將皮子完整地割下來，內臟挖出，其餘肉掛在杆子上自然冷凍。

顧曉月往嘴裡送了一片羊肉，看著從地窖出來不沾一絲血跡的張啟靈說：“內臟給大壯留著，血水就放裡面凍成一小塊兒，給大壯當零嘴。”

張啟靈點頭回了自已的房間。

顧曉月目送張啟靈遠去，然後悄悄摸摸地進地窖把那些狼皮都拿出來，長冬過去就是張啟靈的生日，之前想好的給他做一身新衣裳。

黑色的狼毛帥氣又柔軟，給張啟靈做衣服再適合不過。

就是右手受傷了，不太好操作，不過也難不倒他。

而回到房間的張啟靈坐在窗邊，眼底倒映的是屋外厚重的大雪。

傷筋動骨一百天，長冬的兩個月，顧曉月在家裡吃喝都有人伺候，舒服得很。

看著張啟靈忙碌的身影，顧曉月把櫃子裡做好的藏袍拿了出來。

“小羅布，過來。”

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摸張啟靈的腦袋，將衣服遞給他。

“阿媽的小羅布，生日快樂。”

“這是阿媽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進去試試吧。”

黑白相間的藏袍柔軟舒適，張啟靈早就知道母親動了地窖裡的狼皮，好幾次看見母親用左手慢吞吞的縫製衣服，母親還以為自已不知道，每次一見到他就把衣服塞進被子裡。

他“嗯”了一聲，進自已的房間換好了衣服。

藏袍很合身，五歲的他穿著這身多了幾分神秘、深邃的感覺，主要還是氣質問題。

自那日之後，張啟靈不再掩蓋自已的異常，周身的氣質顯露無遺。

顧曉月摸了摸下巴，張啟靈繼承了她的膚色，穿上這身更顯白，肌膚幾乎要與外面的雪融為一體，看上去像是哪家的公子哥。

只是那雙眼睛，有幾分像忘昔喇嘛，平靜、淡然，只不過，忘昔喇嘛是看透紅塵的大徹大悟者。

“等等，阿媽再添一件東西。”

顧曉月進了地窖，掰了一顆長尖的狼牙，五公分左右，用繩子綁好，做成一條狼牙墜子給張啟靈戴好。

這墜子一戴，給張啟靈添上了幾分野氣，這才像在山野里長大的孩子。

顧曉月滿意地點了點頭。

長冬過去，張啟靈和以前一樣，帶著大壯去巡山，只是給自已的訓練量加大了，好幾次帶著一身傷回來。

顧曉月有些生氣，張啟靈現在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收斂。

她又不好勸，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有健全人格的成年人。

只能在給他上藥等我時候表現得特別心疼，然後掉一滴眼淚，張啟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撇過身子，擦掉眼淚，說：“沒什麼。”再悄悄嘀咕兩句：“都是阿媽造得孽。”

如果不是她犯下大錯，張啟靈就不會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羅剎，就不會做這些事情來折磨自已。

果然，後來張啟靈微減少了一點兒訓練量，讓自已少受傷，回家的時候看起來不是那麼狼狽。

顧曉月也沒有再強求，這些就足夠了，張啟靈雖然身體是小孩兒，但靈魂是成年人，有自已想法，她能做的只是讓他記得，家裡還有個心疼他的人，訓練的時候別那麼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