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派來取東西的人，是在三天後才到寺廟。

顧曉月早早就在小達瓦的庇護下進到了離主殿最遠的偏房。

啞奴生好炭火，蒙好窗戶，保證一絲風都吹不進來。

不是很大的偏房內，兩大一小各幹各的的事兒。

啞奴在縫補張啟靈的小衣裳，顧曉月拿著她雕刻的小玩意兒逗張啟靈。

將木雕伸到張啟靈的旁邊，等他伸出小手要拿的時候再收回來，很幼稚的遊戲，但顧曉月玩兒的不亦樂乎。

張啟靈無奈的陪阿媽玩兒，打發時間。

主殿這邊，一共來了三個張家人，分別是張明玥，張明穹，張明廷，他們都換上了藏服。

唯一個女生張明玥，雖然輩分其他兩個相同，但實際上她和其他兩人的年紀差了一大截，是最小的那一個，這是她第一次來西藏高原做任務。

張明玥捂著胸口乾嘔，整個人頭暈眼花，剛剛上路上還不明顯，到了寺廟歇了一會兒，高原反應蜂擁而至。

張明穹拍了拍張明玥的肩膀，說：“你出去透口氣。”

張明玥點頭，這寺廟一股子香火味兒，她確實有些受不了。

忘昔喇嘛依舊笑得溫和，轉頭對小達瓦說：“你出去給這位女施主弄點兒湯，喝完就會好很多。”

小達瓦眼睛一眨，表示明白，跟在張明玥後面就出去了，把人一路往廚房帶。

剛剛忘昔喇嘛的暗示是讓他看著張明玥，別讓她在寺廟裡亂走，以免去到了偏房那邊。

小達瓦給張明玥舀了兩碗藥湯，張明玥喝了才感覺自已活了過來。

她爽利的用手擦了一下嘴邊的水，打量起來四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小達瓦聊天，小達瓦也配合。

忽的，張明玥眼睛一瞥，她剛剛看見了一碗羊奶，顏色比平常羊奶要淡上一點，要是普通人看不出什麼，但她是張家人，常年的訓練讓她比平常人的觀察力更強。

那碗羊奶，應該是被特殊處理過。

吶，現在喇嘛吃東西都那麼挑嗎？羊奶都要特殊處理一下。

這小達瓦不如老喇嘛成熟，出來盯著她的動作很明顯。

張明玥雖然是明字輩的，可今年才35，在張家本家這個百歲老人遍地走的地方，算得上個孩子，也沒有張家上年紀的人身上的那種死氣。

她眼咕嚕子一轉，笑眯眯地問小達瓦：“小師傅，我可不可以喝一點兒羊奶，剛吐了，嘴巴里苦，想喝點兒點甜的。”

小達瓦回頭，也注意到了蓋子下露半碗的羊奶，心裡咯噔一下，那是啞奴給張啟靈準備的羊奶，沒有喝完還剩了半碗在哪兒。

本來想著他一會兒喝完就是了，結果光顧著收拾張啟靈的小尿布、小衣服、小玩具，就給忘了。

“那碗奶是我喝剩下的，施主若是想喝，小僧可以再端一碗。”小達瓦說道。

張明玥爽朗一笑，“我又不是什麼嬌小姐，不在意這些的。”說完就拿起木碗將裡面的羊奶一飲而盡。

小達瓦的呼吸都亂了一拍。冷靜，那羊奶他之前喝過，和普通羊奶除了味道淡了一點點，幾乎沒什麼區別。味道淡了也可以歸結於羊品質不好之類的。

羊奶入喉，味道就是羊奶，只是味道相對淡了一點點，不明顯，可能是羊的原因。

難道是她的錯覺？

小達瓦見張明玥喝完之後無異常，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暗暗後悔。

把人帶來廚房真不是個明智之舉，他真是糊塗了。

兩人回到了主殿，忘昔喇嘛還在與那兩個張家人交談些什麼，見二人回來衝兩人點頭示意後又繼續聊。

兩個張家人明顯不是第一次來喇嘛廟了，和忘昔喇嘛說了很多，但都是公事。

拿完東西，便不做停留，幾人隨意收拾一下東西離開了。

目送張家人下山後，小達瓦明顯鬆了一口氣。

忘昔喇嘛拍了拍小達瓦的肩膀，笑著說：“你去帶白瑪回到客房吧，偏房陰冷潮溼，就算有火也不好受。”

小達瓦依言去叫顧曉月他們。

剛推開門，迎面就是啞奴，小達瓦被嚇了一跳。

“莫拉？”

啞奴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小達瓦別說話，側開身子，讓小達瓦能看清裡面，顧曉月抱著張啟靈睡得恬靜。

……

張明玥下山之後看了眼還在躲在暗處目送他們的小達瓦，舔了舔虎牙，這寺廟絕對有秘密。

小達瓦確實是個練家子，可論起武力還是經驗，對比從小就無數次死裡逃生的張家人來說，過於不夠看。

在主殿有忘昔喇嘛這個主心骨還成，出了主殿處處是破綻。

她跟另外兩個張家人說了兩句，她離開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張明穹，張明廷，只是叫她別忘了任務，便放她離去了。

張明玥後面繞路進了喇嘛廟，這地方裝修不比別的喇嘛廟豪華，但也足夠大。

張明玥的手，拂過一個一個紅窗欞，找到了正在廚房生火的小達瓦。

啞奴過來了，張明玥躲了起來，隱入影陰裡。

喇嘛廟居然還有女人，難不成，忘昔喇嘛和小喇嘛也和外面那群酒肉喇嘛一樣，不是傳聞中那麼清高，私底下什麼都來？

不確定，再看看。

老婦人好像不會說話，只是沉默的把食材弄好開始做飯。

量很多，像是隻有三個人吃的量。

難不成這寺廟裡還藏了人？

隱匿是每個張家人的必修課，張明玥放緩呼吸，靜靜等待兩人做好飯端到了客房那邊。

硃紅色的門開啟，裡面什麼人都沒有，小達瓦奇怪的檢視四周，嘴裡喃喃著：“次旦桌嘎呢？”

距離太遠，張明玥聽不清小達瓦在說什麼？只是看了眼地板上沒有乾透的水跡，就確定了，這個房間裡本來還有人，剛走不久。是別人還是老喇嘛？

走得那麼急，是發現她了嗎？

張明玥在屋簷上繞了一圈兒都沒發現別人，倒是看見了才從主殿出來的忘昔喇嘛。

確定了，這個喇嘛廟裡還有別人，而且警惕性特別高。

張明玥捏了捏腰間的刀柄，決定晚上再來。

她離開寺廟的那一刻，顧曉月才從櫃子裡爬了出來。

剛剛送走三座瘟神，系統就說有一座瘟神又回來了，殺了個回馬槍，小達瓦和啞奴都在廚房，那個人又趴在屋頂，她出去鐵定被發現。

無奈之下，顧曉月只能帶著張啟靈躲進了櫃子裡，烏黑的櫃子裡，顧曉月抱緊張啟靈看張明玥的時時轉播。

見張明玥眼神瞟過水跡，神態有些玩味，她就知道，暴露了。

張啟靈的不知道阿媽突然動作是為何，但他還是配合的沒有出聲。耳邊阿媽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你怎麼在櫃子裡呀？快過來吃飯。”小達瓦見顧曉月從櫃子裡出來驚奇的說道。

剛進來的忘昔喇嘛看出顧曉月的狀態不對，問道：“怎麼了？”

顧曉月沉聲片刻，開口道：“我大機率是暴露了。剛才我聽見屋頂上有聲音，便躲起來了。”

小達瓦試探地說：“會不會是聽錯了？”

張啟靈也有些懷疑，因為他什麼都沒聽到，但也有可能是因為變成小孩子聽力不如以前那麼敏銳。

顧曉月目光堅定，“絕對不會。”

“你不是躲起來了，怎麼會被發現？”忘昔喇嘛說。

顧曉月指了指地上的還有一點點就乾透的水跡，那是她匆忙躲避是不小心碰倒的，當時情況緊急便沒有管這些，畢竟痕跡太淺應該看不出什麼。

她還是低估了經過變態訓練的張家人的觀察力。

“只是水跡，沒有看見你，就算看見你，只要沒看見孩子，就還有餘地。”忘昔喇嘛說道。

顧曉月也知道這個理，但是，張家人已經看見了啞奴。看見她還好說，她本來就是正大光明來到喇嘛廟修行的，可啞奴可是忘昔喇嘛他們偷偷帶來的。

昨天，顧曉月本來是想讓啞奴先帶張啟靈避一下，可是忘昔喇嘛卻說因為商道開了，康巴落族巡邏的人增加了一倍多，很多山野都有人巡邏。

啞奴帶張啟靈出去，被人發現了可不好解釋，因為接產有經驗，找過她接生的人還不少，熟人多。

顧曉月便放棄了讓啞奴帶著張啟靈出去避一避的想法，就躲在寺廟裡，玩兒燈下黑。

沒想到，玩兒脫了。

這次沒看見她和張啟靈還好說，怕就怕那張家人不鬆口，再來兩次她就算有系統，被發現是跑不了的事兒 。

晚飯後，顧曉月又留下了張啟靈，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好像這樣能給她力量似的。

良久，月亮高掛，顧曉月開始收拾東西。

康巴落族沒有發現她生孩子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沒有發現疑點。

那個張家姑娘若是有心查就能發現，啞奴是個接生婆，幾個月前康巴落族聖女進了喇嘛廟修行。

其實這些都還好，但今日小達瓦的表現，她的表現，無異是給人種下懷疑的種子，令人深思。

顧曉月從來不懷疑張家人和康巴落族人的本事，他們若有心要查，絕對瞞不住。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點兒跑，趁人還沒反應過來立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