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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死去活來

“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黑瞎子敲了敲手裡的棍子問道。

張啟靈在自已僅有的記憶裡仔細搜尋,良久才出聲,“雨村?”。

“不錯嘛,還記得雨村,有長進。不過,雨村早就被填平了,政府要在那兒修了條高鐵。”

張啟靈壓了壓帽簷不再言語,黑瞎子也不嫌無趣繼續自顧自地說了很多話。

政府的管控越來越嚴,有錢都沒有辦證的出路,方圓百里,一家不要身份證的黑店都沒有,他倆只能露宿野外了。

解家後人就像地裡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幸虧小花早有預料,當初只留了百分之五的家產給解家人,其餘百分之九十五,全部都捐了出去。

他的眼睛越來越嚴重,當初在盲冢裡帶出來的東西已經壓不住了,前兩年他的眼睛就全瞎了。

政策一下來,雨村那一塊兒就要被剷平,他個瞎子知道後連夜跑過去挖墳搬家,把胖子和無邪的墳給遷了,把小院裡的東西給搬空了。

物價上漲,錢越來越不值錢,就當初無邪留給他的那點兒錢,讓他現在又是找失蹤兒童又是連夜挖墳的,實在是太虧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大部分時候都是黑瞎子在說,張啟靈在聽。餓了,黑瞎子就用身上的現金到街邊的小賣部買點兒吃的,夜晚,黑瞎子就掏出揹包裡的睡袋,兩大老爺們一起睡樹杈子上。

大約走了兩個月左右,到了青海無人區,黑瞎子在森林深處建了一小木屋,不通電,不通網。

到地方,黑瞎子就進了浴室給自已洗了個澡,讓張啟靈自已找間房間住。

看得出來這裡已經荒廢很久了,桌子上,床鋪上,佈滿灰塵,張啟靈也不嫌棄,找了塊布簡單擦了擦就住了下來。

白天,張啟靈很早就離開,或是去巡山,或是到很遠的地方去看看無邪和胖子的墓,那是黑瞎子遷過來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或是坐在院子裡發呆,或是坐在林子的石頭墩子上搜尋自已的記憶。

黑瞎子大多數時候都不見人影,兩三天才會來一次,如果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張啟靈就會去尋他。

一次,黑瞎子半個月都沒有回來,張啟靈帶了點兒黑瞎子珍藏的青椒炒肉絲盒飯,便離開了小木屋。

找到黑瞎子的時候,他坐在橋邊,拉著《二泉映月》,旁邊兩個小姑娘庫庫拍照片,全程嗷嗷尖叫。

雖然大叔老,但是大叔帥,大叔還會拉曲子!

用小姑娘的話評價就是,黑瞎子身上有一股古代丐幫大佬的風流氣質。

天快黑了,倆小姑娘才依依不捨的和黑瞎子告別,還說讓大叔試試電子鼓,大叔敲起來肯定很帥。

黑瞎子回去還真整了套電子鼓,早上不敲下午不敲,凌晨三點他在院子裡敲。

張啟靈忍了半個月,還是沒忍住和黑瞎子友好交流了一番,才結束了半夜三更被迫聽DJ的折磨。

每一年,黑瞎子都會抽空帶張啟靈去看解雨晨,兩百歲老人翻過解家高牆,找到解雨晨的墓。

黑瞎子每次來都要帶一堆五顏六色的花兒,還有一滿揹包的紙幣。

有時候黑瞎子會在解雨晨墓碑旁邊嘀咕,“花兒爺呀花兒爺,你在下面可得努把力呀,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瞎子我徹底瞎了,下去了肯定指望你養我。”

張啟靈默然。

去看霍秀秀的時候,黑瞎子就比較實在了,帶著一堆紙質LV、紙質金銀珠寶、紙質新品化妝品、流行的裙子通通燒給霍秀秀。

當然,這些東西都是張啟靈做的,黑瞎子看不到,但他一直在他旁邊嚷嚷,張啟靈被弄煩了,就按黑瞎子的想法給霍秀秀做那些東西。

一年復一年,院子裡黑瞎子隨手種下的小樹伢子長成了參天大樹。

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他們老了呢?

過年的時候,黑瞎子要去鎮上買點兒年貨,張啟靈抬頭看見黑瞎子頭上銀光點點,他叫住黑瞎子,想要撫去他頭上的雪。

走進一看,哪裡是雪,是他的白髮。

再過兩天,就要過年了,買完年貨後黑瞎子和張啟靈兩人坐在院子裡。

“啞巴,我想趁還有力氣,去花兒那兒蹭個坑位,現在墓地老貴了。”

“好,我送你去。”

送黑瞎子去了解家,張啟靈便去了墨脫。

他想趁自已還走得動路,去看看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人,他的母親。

很多東西都已物是人非,西藏的雪還是一如既往的白。

張啟靈穿著灰色藏服,臥在藏海花上,一天一夜。

“阿媽。”

我來看你了。

天空下起了小雪,給張啟靈蓋上一層薄被。

他的壽命太長,哪怕沒有天授,很多記憶,還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蒙上一層厚重的紗布。

母親的樣子他已經記不清,但那刻骨的愛,百年後,張啟靈仍記憶猶新。

張啟靈離開墨脫後,在無邪和胖子的墳旁挖了一個坑,就像當初的無邪現在的黑瞎子一樣,趁自已還有力氣,給自已挖一個歸宿,靜靜等待死亡。

怕自已死後無人埋,張啟靈做了一個陷阱,頭頂的樹上,掛著一層大網,大網裡面滿是泥土。

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他感覺的到,他快死了。

都說人會在死前的一瞬間走馬觀花的看完自已的一生,張啟靈亦是如此。

死前的最後一刻,他還有些慶幸,死前居然還能想起母親的臉,也算一種幸運。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張啟靈也不清楚,只是覺得意識模糊沉淪,好像過了很久,好像沒過多久。

當意識再次清醒,他的眼睛像是被糊住了一樣,怎麼也睜不開,喉嚨很癢,然後屁股就被啪了一巴掌,十分響亮。

張啟靈遵循本能哭了出來,哭完只感覺自已特別的累,不想思考,只想要睡一覺。

意識淪入夢鄉的前一刻,他聽到一道溫柔的女聲。

“小羅布,你看起來好醜。”

是藏語,張啟靈還沒有想出意思,就睡了過去。

……

顧曉月生完孩子後沒過多久就睡了,實在太累了。

啞奴很細心的收拾好一切,把初生的孩子抱了出去,以免孩子半夜吵醒顧曉月。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小達瓦第一個衝到啞奴面前焦急地問道,“卓嘎怎麼樣?”

啞奴抱著孩子不好比劃手語,急得嘴巴不停蠕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小達瓦生怕顧曉月出了什麼事兒,繞過啞奴想要直接進去自已看。

忘昔喇嘛將其攔住,把孩子輕輕接到懷裡,小達瓦是他養大的,抱孩子這種事情他熟。

啞奴這才比劃手語。

‘卓嘎沒有事情,只是有些累了,在裡面睡覺,你別進去打擾她。”

小達瓦這才鬆了一口氣,沒有再衝動往裡去而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起了被裹裡的孩子。

初生的嬰兒眼睛緊閉熟睡著,臉蛋呈粉紅色,皺巴巴的,還帶著一些烏青塊,在手、唇周邊略帶藍色。頭頂上只有零星一點兒頭髮。

總的來說,很醜。

小達瓦嫌棄的別開了眼,“他看上去好醜,卓嘎明明是西藏最美的聖女。”

啞奴比劃手語,‘新生的嬰兒都是這樣,過段時間就好看了。’

小達瓦將信將疑。

忘昔喇嘛讓小達瓦去把廚房的羊奶、補湯熱了,待會孩子醒過來或者是顧曉月醒過來都是要喝的。

補湯和羊奶,顧曉月生產的前幾天,啞奴便讓小達瓦準備好了,以免顧曉月沒奶或者晚上孩子醒過來要喝奶,新生兒喝奶頻率很高的。聖女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肯定受不了大半夜起來喂孩子。

張啟靈是兩個小時後被餓醒的,肚子飢餓感很強,這很奇怪,張家人的訓練會使人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已的新陳代謝,哪怕兩天不吃東西,也不會有太大的飢餓感。

而且,他常年下墓,身體早就習慣了飽一頓餓一頓,哪怕肚子裡空空如也,也沒有這麼強的飢餓感過。

身體也很虛弱,骨頭軟綿綿的,連纏著自已身體上的這層布都踢不開。

要麼他被餓了很久,要麼,有人給他下藥了。

張啟靈更傾向於兩者皆有,他剛把自已給埋了,感覺自已要死了,然後可能是血脈原因,又或者他還尚存氣息,沒有死,被人挖了出來,下了藥。

汪家人早就被無邪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只剩下一些翻不起風浪的後代。

張家人只剩下了部分海外張家人,他們後代與外族人結婚,血脈純度越來越低,接近於0,張族的事情也早就斷了。

所以,是哪些人?

啞奴正在搬木盆,這是顧曉月生產前要求的。

西藏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講衛生可言的,新生的嬰兒只是簡單擦拭一下身上的胎脂,滿月的時候才會迎來一次洗澡,被稱為洗禮。

顧曉月就提前給啞奴他們說好了,孩子生下來就要洗一次澡,把身上洗乾淨,不需要太用力,用軟狼毛巾將身上的汙垢洗乾淨就好。

屋裡的炭火燒足,孩子是不會受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