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行遠從夢中驚醒，腦袋昏沉得像被人拿鐵錘砸了一晚上。他揉著太陽穴，從屋裡走出來，發現村長正站在院子裡燒香。
“老哥兒，這咋還上香了？家裡有事兒啊？”顧行遠湊過去，裝得一臉關切。
村長白了他一眼：“這不是給祖宗敬香嘛，咱們村的規矩，每年臘月十六，活人要敬香，死人才肯走。不懂就別瞎問。”
顧行遠挑了挑眉：“你們村這規矩真夠多的，活人敬香給死人，這倒是頭一回聽說。”
村長抬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要是他們不走，那就該你走了。”
顧行遠打了個寒顫，心裡罵道：“我C，這老頭子還會嚇唬人呢！什麼叫‘你走’？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然而，村長沒再多說，轉身就去屋裡忙活了，只留下顧行遠一頭霧水。
村長家的鄰居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平日裡喜歡坐在屋簷下搓麻繩。顧行遠覺得她比村長“和善”得多，便跑去跟她套話。
“大娘，聽說這村裡有個‘陰陽渡’，您知道是咋回事嗎？”
老太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露出沒牙的嘴笑了笑：“小夥子，你真想知道？”
“當然了！我是記者，專門來調查這些有趣的事情。”顧行遠趕緊擺出一副熱情模樣。
老太太嗤笑一聲：“有趣？你們城裡人覺得有趣，我們村裡人卻覺得晦氣。每年臘月十六的晚上，那渡口邊兒，什麼東西都可能出現。”
顧行遠心裡一緊，忙問：“啥意思？”
老太太的臉突然沉了下來，聲音壓得極低：“十幾年前，我的兒子就在那天晚上，去了渡口。回來以後，他就開始說胡話，說什麼自已見到了死去的爺爺，還幫爺爺渡了河。可從那以後，他整個人就不對勁了，時不時地自言自語，晚上還會夢遊，到村口亂跑。”
“後來呢？”顧行遠追問。
“後來……三個月後，他上吊死在了家門口。”老太太嘆了口氣，聲音裡滿是無奈。
顧行遠聽得背後直冒涼氣，趕緊岔開話題：“那村裡有沒有啥特別的講究？比如說，這天晚上不能做的事兒？”
老太太停下搓繩，抬頭望了望天空：“別到渡口瞎轉悠，別碰那些孤魂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跟他們說話，聽見沒？”
“啥？誰是‘他們’？”顧行遠心裡一咯噔。
老太太笑而不語，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傍晚，村子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中。村長帶著顧行遠來到渡口，這裡是一條狹窄的河流，河水渾濁得像融化的鐵鏽。
“這就是陰陽渡的地方？”顧行遠打量著四周，河兩岸盡是光禿禿的樹樁，像一排排斷指。岸邊還有一些燒剩的紙錢灰燼，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溼木頭和焦土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就是這兒。”村長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真想留下來看祭典？”
“廢話！這可是我的工作。”顧行遠嘴上硬氣，但心裡多少有些忐忑。
天色漸暗，村民陸陸續續趕到渡口。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個碗，裡面裝滿了酒、飯和燒紙，碗底壓著一張紅色的符紙。
無錯書吧“這是幹啥？集體供飯？”顧行遠低聲問村長。
“這是給逝者的飯，叫‘送渡飯’。每年陰陽渡的晚上，村民會把飯放在河邊，給過路的亡魂吃。”村長解釋。
顧行遠嚥了咽口水：“得，那要是亡魂吃了飯，不就真來了？”
“這就是規矩，不送飯，他們就不走。”村長冷冷地說。
祭典開始，村民們把“送渡飯”整齊地擺在河邊。有人默默低頭禱告，有人則緊緊盯著河水，彷彿在等待什麼。
顧行遠一邊偷偷記錄，一邊打量四周。忽然，他的目光被河對岸吸引——霧氣中，隱隱約約站著一排人影。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有的像清朝的長袍，有的則是破舊的棉衣，臉卻看不清楚。
“那些是人？”他低聲問村長。
村長沒說話，只是緊張地握住了手中的符紙。
就在這時，河對岸的人影突然動了！他們緩緩走向河邊，似乎要渡過河來。
“我C！他們真過來了？”顧行遠額頭冒出冷汗，手裡的筆差點掉地上。
人影越來越近，河水裡也漸漸傳來腳步聲，伴隨著低沉的喃喃聲。
“快，躲後面去！”村長低吼一聲，把顧行遠拉到一旁。
顧行遠屏住呼吸，眼看著那些人影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岸，竟然真的開始端起送渡飯吃了起來！
他們吃得很快，甚至可以說是狼吞虎嚥，發出一種詭異的咀嚼聲，彷彿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顧行遠捂住嘴，生怕自已叫出聲。
就在他屏息觀察時，一個人影突然停住了動作，緩緩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蒼白而僵硬的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行遠所在的方向，嘴角慢慢裂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過來……”
顧行遠心裡“咯噔”一聲，那熟悉的聲音讓他想起昨晚的夢！
“你……認識我？”他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可話一出口，那人影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腳步也開始向他走近。
“別說話！快走！”村長一把拽住顧行遠，轉身就跑。
河岸邊的霧氣越來越濃，耳邊的喃喃聲變成了淒厲的尖叫。顧行遠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那些人影已經追了上來，步伐僵硬卻詭異得快。
“我TMD到底招誰惹誰了！”他一邊跑一邊罵。
最終，他們好不容易跑回村口，那些人影才停下腳步，緩緩退回河邊。
喘著粗氣的顧行遠靠在牆上，整個人已經嚇得快虛脫了。
“這……這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衝村長吼道。
村長沉著臉，吐出幾個字：“陰陽逆轉，生死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