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遠站在荒廟外,盯著手裡的紙,腦子裡亂成一團。那些咒文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但卻像帶刺的鉤子,一點點地扎進他的神經裡。
“根,根……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他低聲嘀咕,回想起師父當年的話。
那是他跟隨師父學藝時的一個深夜。山風呼嘯,夜色冷得像刀。
“行遠,你知道世上最難解的咒是什麼嗎?”師父倚著一棵老槐樹,喝了一口酒,目光幽深。
“鬼咒?”顧行遠隨口答道。
師父搖了搖頭,笑了一聲:“是人心。人造下的孽,怨恨、貪婪、殺戮……這些東西不是咒術能化解的。我們能做的,不過是暫時把它壓住,換一點時間罷了。”
“那咱學這套東西不就沒用了嗎?”年輕的顧行遠當時滿臉不屑。
師父聽了卻笑得更大聲:“沒用?呵,你真以為這世上還有乾淨的人?等你見得多了,就知道,這些東西用來對付人,比對付鬼更有用。”
顧行遠那時候不懂,直到今天,面對荒廟裡封印的詭異怨氣,他才終於明白:有時候人比鬼還複雜,鬼的事從來沒脫離過人的手。
帶著這份領悟,他決定先回村裡打探更多的資訊。但他知道,這些村民嘴上像抹了膠水,光靠盤問是挖不出真相的。
回到村裡時,正是黃昏。村口的小賣部裡,幾個老人正圍著小桌子打牌,手裡的旱菸一陣陣冒著青煙。
“喲,小記者回來了,荒廟咋樣啊?”一個老頭見他回來,故作輕鬆地問道。
顧行遠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句:“還行,挺熱鬧,廟裡可能住著東西。”
此話一出,幾個老人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顧行遠心裡冷笑:果然你們都知道點什麼。
“不過啊,我倒覺得廟裡住的不是鬼。”他話鋒一轉,故意放低了聲音,“是人。你們村的事兒吧……不太乾淨。”
此話一出,幾個老人明顯慌了。有一個差點把旱菸掉了,忙問:“小夥子,你這話啥意思?咋還扯到我們村了?”
“你們村的事兒,還用我說?”顧行遠冷冷一笑,拍了拍裝著符文拓印的紙,“廟裡那封印,鎮的是怨氣。怨氣哪來的?是人心裡生的,是你們祖宗欠下的。”
無錯書吧幾個老人不敢對視,卻有一個壯著膽子說道:“你別亂說啊,我們村可是安分守已的,祖宗沒幹過啥缺德事!”
“那我就問問你們。”顧行遠的目光一沉,直視著那個老人,“廟裡的封印怎麼來的?誰弄的?如果是乾淨事兒,怎麼需要用血咒來鎮?”
一瞬間,幾個人全閉了嘴。沉默了一會兒,那個老人終於開了口:“行遠,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不瞞你。咱村祖上,確實……確實欠過債。”
據老人說,幾十年前,這村裡是一個大戶人家說了算。那戶人家修建祠堂的時候,為了節省成本,暗中僱了一些外地來的窮人做苦力。那些人幹活時摔死、病死的都有,但沒一個得到妥善安置,全都被草草埋在了工地周圍。
“人死了沒骨灰罈,埋都埋不住。”老人嘆了口氣,聲音低了幾分,“後來有個道士路過,說那些冤魂陰氣重,怕是要害人,就讓咱村立了封印,把怨氣壓在了荒廟裡。”
“那廟建的時候你們幹啥了?”顧行遠冷冷地問。
“還能幹啥?咱們哪敢說啊!”老人搖搖頭,滿臉苦澀,“都是那戶人家乾的,他們做了孽,咱們這些後人跟著受報應。”
“呵,孽是你們祖宗造的,命是你們後人擔的,這買賣也真夠划算的。”顧行遠冷笑了一聲,隨手把那張紙拍在桌上,“所以我才不信鬼,是人比鬼狠多了。”
幾個老人沒敢接他的話,低頭抽著煙,神情複雜。
傍晚,顧行遠回到荒廟,準備重新檢查那扇木門。他知道,冤魂的怨氣已經開始溢位,封印撐不了多久,而村裡那些人顯然不會出手幫忙。
木門依舊緊閉,刻滿咒文的門板在夕陽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像是滲出了血一樣。
顧行遠蹲在門口,把護身符放在手邊,點燃了一根菸。他靜靜地盯著門板,腦海裡浮現出那個老人說的話——“人死了沒骨灰罈,埋都埋不住。”
“怨氣……不是因為死得冤,而是因為死得沒人記得。”**他嘆了口氣,扔掉菸頭,站起身,伸手推向了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