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方山林,草木枯黃,風聲悽清。高低起伏的山巒環抱著一片濃密的林海,遠遠看去,野霧繚繞,彷彿一片未被世俗染指的幽境。然而,對於魏晨曦來說,這幽靜之地卻是迫不得已的藏身之所。
兩日前,最後的盤纏被山賊洗劫一空,他僥倖從刀口下逃脫,卻被迫闖入這片深山。身上的傷口尚未癒合,飢腸轆轆的他拖著疲憊的雙腿,沿著泥濘的小路緩緩前行。
天色漸暗,四周的林木在暮色中隱沒,只剩山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魏晨曦靠著意志支撐,終於在夜幕降臨前發現了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宇坐落在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門框歪斜,銅鈴垂在簷下,搖搖欲墜。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魏晨曦緩步走入,環顧四周,發現廟中只有一尊面容模糊的殘破神像。儘管如此,這裡總算可以為他遮風擋雨。靠著牆坐下,他將懷中的木匣放在腿上,閉上眼睛,漸漸陷入了昏沉的睡夢。
魏晨曦是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的。
夜色如墨,廟內一片漆黑,但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他猛然睜開眼,心頭一緊:“誰在那裡?”
沒有回答。
他屏住呼吸,抬眼望向門外。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灑下,將廟門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清晰。這時,他隱約看見門外的草叢間似乎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別過來!”魏晨曦喊了一聲,聲音裡藏不住的慌亂。
然而,那人影卻絲毫未被嚇退,反而慢慢地向前走來,腳步輕緩,帶著幾分從容。
“公子,何必如此緊張?”清脆柔和的聲音傳來。
月光下,那人影顯露出真容——竟是一位女子。她一襲淺綠色長裙,鬢髮輕挽,眉目如畫,臉上帶著一抹溫柔而從容的微笑。她的眼神流轉,似乎帶著幾分狡黠,又彷彿早已將魏晨曦的一切洞察於心。
魏晨曦愣住了。荒山破廟、漆黑夜色,這樣的地方怎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他強迫自已鎮定下來,試探著問道:“姑娘深夜獨行,怎會來到此地?”
女子莞爾一笑,語氣輕鬆:“公子既然能躲在這山神廟中,為何我不能?”她的目光掠過魏晨曦,落在那破舊的神像上,幽幽嘆道,“這地方早已無人供奉,看來是被世人遺忘了。”
魏晨曦一時語塞。他不敢相信眼前女子的存在,更不知她是人是妖,心中警惕之意陡增。可女子的笑容太過柔和,他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幾分。
“姑娘,山中兇險,你獨身前來,未免太過冒險。”他試探著開口。
無錯書吧女子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彷彿不願多談。魏晨曦盯著她的舉動,心中警鐘大作,卻又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
夜風漸起,破廟內一片寂靜。魏晨曦倚靠在牆邊,睏倦逐漸侵襲了他的意識。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呢喃,那聲音飄忽不定,彷彿有無數雙目光藏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他猛然驚醒,卻發現女子正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含笑,語氣淡然:“公子,莫要害怕。我並無惡意。”
黎明將至,廟外霧氣瀰漫,天地間如籠罩著一層薄紗。
女子不知何時已起身,站在廟門前眺望遠方。魏晨曦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感慨。他起身走到她身旁,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女子察覺到他的靠近,側過頭,目光深邃:“公子,保重。我們有緣再見。”
話音未落,她轉身走向林中,步履輕盈得如同一片落葉。魏晨曦伸手想喚住她,卻發覺自已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霧氣中。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反覆迴響著女子的聲音。那聲音溫柔卻帶著淡淡的哀傷,彷彿藏著什麼未曾說出口的秘密。
後來,魏晨曦離開了山林,在長溪村暫時落腳。村中的老婦告訴他,這片山中流傳著關於“狐仙”的傳說。傳聞狐仙常化作女子,或迷惑行人,或引路救人。魏晨曦聽罷心中一震,腦海中浮現出那女子的面容。
他沒有告訴老婦自已在山中的經歷,只是將這些疑問埋在心底。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輾轉抵達集鎮,開始了新的生活。然而,無論歲月如何流轉,那深山中的奇遇卻始終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中。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會翻開筆記本,在紙上描摹那女子的面容。她的眼神、笑容、衣袖輕揚的模樣,早已深深刻入他的腦海。
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也不知她究竟是人是妖,亦或是他夢中虛構的幻影。
但在魏晨曦心中,這段“人狐舊緣”,卻是他漂泊生涯中最為特殊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