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怎麼樣?”
“不是很好。”
程十善疲憊地坐在扶手椅上,眼神飄忽不定地看向面前,老實地回答道。
面前身材高大,穿著白大褂的人,是青山精神病院資歷最深的精神科醫生,院裡的病人們一般稱呼他為,大夫。
“還在做夢嗎?”
“是的。”
“很好。【弗洛伊德說,夢是人潛意識中的願望的實現。】這次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我去了挪威的一個城市,在夢裡我是一個犯罪側寫師,我的同事們……”
說到這,程十善眼中的木訥收起,反而帶上了些許羞澀。
“……都很喜歡我。”
大夫低頭在表格上記錄著,成因:缺愛,孤獨。
“我記得你說過,你做的通常都是預知夢,這次也是嗎?”
“是的大夫,也是在凌晨0:00準時醒來的預知夢。”
“但你夢見自已去了挪威,這對你而言也是預知夢嗎?”
“我認為是。”
“所以,你認為今天你會去挪威,成為一個犯罪側寫師,並有著關係很好的同事?”
“是的。”
大夫點了點頭,在表格上畫了個“×”。
“然後呢,你在夢裡還做了什麼?”
“我去調查一個殺人魔,那個殺人魔殺了與我同屋的朋友,武瘋子。”
“武瘋子?在你夢裡他也去了挪威嗎?”
“沒有,大夫,殺人魔是來到咱們院裡殺的武瘋子。”
突然,程十善低下頭,雙拳攥緊,微微顫抖著。
大夫注意到了這點,轉移話題。
“除了殺人魔呢?你的那些同事對你好嗎?”
“還不錯。他們開車替我撞了殺人魔。”
強烈的報復欲,以及希望有親近的人依靠,壓抑的情緒……大夫潦草地寫著。
“最近院裡有什麼不喜歡的人嗎?”
“沒有。”
“好吧,繼續講講你的夢吧。”
“然後我死了。被殺人魔殺死了。”
“死了?然後你就醒來了嗎?”
“沒有。但我在想……”
“想什麼?”
“我在想,做為故事的主角,我的故事是不是已經在過去的某個時刻結束了。”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我已經在故事中死了,如今的我,只不過是苟延殘喘在故事尾聲中一個句號。”
程十善嘆了口氣,看向了窗外的黑夜。
一片漆黑。
大夫點了點頭,鼓勵道:“在你夢中的故事中,或許你已經死了,但現實生活中,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不是的大夫,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程十善將視線拉回到面前人的身上,“我是說,你也是構成那個句號的一部分。”
“我?”大夫微微有些驚訝,“哦,你覺得你還在夢裡嗎?”
“我不確定。”程十善搖了搖頭,“牆上的鐘已經過了0:00很多次,但我還沒醒來。”
“你能擁有這樣的認知,說明你的病正在好轉。”
大夫在表格上其中的一欄打出了8.0的高分。
程十善有些困惑,“但是還有兩個問題。”
“你說。”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你會在凌晨問診。”
“因為平時很忙嘛。”大夫無奈地轉著手中的筆,“輪到你時正好到凌晨了,所以你剛才睡著了,我也能理解。”
“我剛才睡了多久?”
“30分鐘吧。”
大夫低頭從櫃子裡拿出了一份表格,鋪在桌子上。
“睡得怎麼樣?”
“不是很好。”
程十善抬頭看見了牆上掛著的鐘表,上面的指標正好都指向了數字“12”。
“還在做夢嗎?”
“是的。”
“很好。【弗洛伊德說,夢是人潛意識中的願望的實現。】這次夢見了什麼?”
“大夫。”程十善呼喊著。
“怎麼了?”
“這就是我第二個問題了。為什麼我跟你講了那麼多遍我的夢,你還是不記得?”
大夫放下了筆,看著程十善。
“有嗎?”
“有的。”
“是你睡迷糊了吧。輪到你時正好到凌晨了,所以你剛才睡著了,我也能理解。”
“我剛才睡了多久?”
“30分鐘吧。”
牆上掛著的鐘表,上面的指標正好都指向了數字“12”。
程十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繞著圓形的房間轉了一圈,然後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黑夜.
“睡得怎麼樣?”大夫小心地把筆收到了程十善夠不到的地方。
程十善坐回了座位,沒有再次回答他“不是很好”,而是反問道:
“大夫,咱們的對話有意義嗎?”
“你覺得什麼有意義。”
“離開這裡?”
“現在離開這裡沒有意義。”大夫搖了搖頭,“你會被抓回來,被迫吃下更多的糖片,說不準還會被電死。”
“好吧,那你覺得什麼有意義?”程十善語氣開始不耐煩了。
“什麼都沒有意義。”
“既然沒有意義,為什麼我們還要在這間白色的圓形房間裡,不厭其煩地重複這些沒有意義的對話。”
“我在拖延,也在等事情發生轉機。”大夫側耳傾聽著,然後微微一笑,把桌子上的表單收了起來。
程十善學著大夫的樣子,側耳傾聽著,但什麼都沒有聽到。
大夫接著上句話,繼續說著,“順帶,敲打著牆壁。”
“牆壁?”
“嗯,還記得你自已說的那個「句號」嗎?”
程十善點了點頭,“我記得,就在上次對話的時候。”
“這裡就是那個「句號」。”大夫指了指整個圓形的房間。
“然後呢?”
大夫開啟了窗戶,外面的風吹了進來。
“現在,你的故事不是「句號」了。”
“那是什麼,一個有缺口的圓?”程十善有些困惑。
“不。你看,你的朋友來接你了。”
窗外,一條鋪滿白色山茶花的大道,從黑夜中蔓延到了視窗。那淡雅的花香,也順著微風,絲絲縷縷地飄進窗內。
程十善樂不可支,起身走到窗邊,摘下一朵小花放到了嘴裡嚼著。
“嗯,這花好香。”
大夫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程十善。
程十善將小花嚥了下去,有些歉意地看著面前的人。
“對不起大夫,我撒謊了,這花嚼起來一點味道沒有。”
“但,我知道你也撒謊了。”
“哦?”
“你根本不是大夫。”
程十善看著程十善,開心地笑了。
“出發吧,程十善,現在你的故事是逗號了。”
“知道了,程十善,我們的故事又要開始了。”
“等一下。”
“怎麼了?”
“還記得這是個什麼夢嗎?”
“預知夢。”
“既然是預知夢,總要預知點東西吧。”
程十善看著程十善,再次笑了。
……
纏著繃帶的獨臂敲鐘人,在教堂外的鐘樓,敲響了十二下鍾。
這鐘聲微微有些頓啞,但並不影響其報時效果
程十善睜開眼,掀開了祭臺布,緩緩坐了起來。
“你們好啊。”
銀澈放下聖經,從袍中拿出金蘋果,雙手呈給了程十善。
程十善接過金蘋果,咬了下去,身上的所有傷痕轉瞬間全部恢復了。
“讚頌我主的恩典。”
銀澈眼神虔誠,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穌,在胸口劃了個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