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054 心繫賈環的彩霞,人生悲涼

在榮國府那雕樑畫棟、朱門深鎖的府邸中,彩霞,這個王夫人房裡的丫鬟,宛如一顆在幽暗中閃爍微光的明珠,演繹著自已曲折而無奈的命運。

彩霞自小便被賣入賈府,在王夫人房裡當差。那時的她,不過是個青澀的小女孩,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初入府中,她處處小心謹慎,跟著年長的丫鬟們學習規矩,做事勤快又認真,灑掃、端茶、遞水,每樣活兒都力求做到最好。別的丫鬟偷懶時,她依舊一絲不苟,從無怨言。

有一回,王夫人房裡的花瓶不小心被碰倒,水灑了一地,彩霞趕忙過來,不僅迅速清理乾淨,還細心檢查花瓶是否有損,她的認真負責被王夫人看在眼裡。

王夫人笑著對彩霞說:“彩霞這孩子,做事就是上心,以後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交給你我放心。”

彩霞趕忙福身,紅著臉說道:“夫人謬讚了,這都是奴婢該做的,能為夫人分憂,是奴婢的福氣。”漸漸地,她伶俐聰慧、眼明心細的特質展露無遺,在一眾丫鬟中嶄露頭角。王夫人瞧她做事穩妥,便將財物管理的重任交予她。

每月發放月錢,便是彩霞最為忙碌的時候。她提前數日便開始準備,坐在狹小的房中,藉著微弱的燭光,將賬目反覆核對。她逐行逐列地檢視,手中的毛筆不時圈點,嘴裡還唸唸有詞,確保分毫不差。

發放當日,她端坐在桌前,面前整齊擺放著裝有月錢的荷包,依著名冊,有條不紊地傳喚各房丫鬟。“彩雲,這是你房裡這個月的月錢,拿好了。”她微笑著遞上荷包,眼神專注而認真,每遞出一份,都不忘叮囑幾句:“仔細收好,別丟了,這可是一個月的用度。”

遇到新來的丫鬟,她還會多囑咐幾句月錢的使用。新丫鬟小翠怯生生地接過荷包,小聲說:“彩霞姐姐,我剛入府,不太懂這些,您多教教我。”

彩霞溫柔地笑道:“小翠啊,這月錢你可得省著點花,平日裡買些針頭線腦、胭脂水粉的,都從這裡出。要是有結餘,也存著,指不定哪天有急用呢。”

小翠感激地說:“謝謝彩霞姐姐,我記住了。”

旁邊的小紅也湊過來:“彩霞姐姐,那要是月錢不夠花可咋辦?”

彩霞耐心地說:“不夠花就得想想是不是哪裡花超了,儘量節省著點。實在不行,就找相熟的姐妹先借著,下月再還。”那細緻周到的模樣,讓眾人對她既敬佩又感激。

採買事務更是彰顯彩霞的精明能幹。天未亮透,天邊還掛著幾顆殘星,她便隨著採買婆子出了賈府,穿梭於熱鬧的市井街巷。布料行裡,她手指輕捻布料,憑藉觸感便能分辨優劣,“這塊布料雖顏色鮮豔,卻不夠密實,不耐穿,換一塊吧。”她與掌櫃討價還價,言辭犀利又不失分寸:“掌櫃的,您這價錢可不實在,別家同品質的料子可比您這兒便宜不少呢。”

掌櫃賠著笑說:“姑娘,我這已經是最低價了,您再看看這料子的成色,別處可找不到這麼好的。”

彩霞不慌不忙地列舉其他店鋪的優勢:“我前兒在西街那家布莊,看到差不多的料子,比你這兒便宜兩成呢,而且人家還能再送個帕子。您要是實在不肯降價,我可就去別家了。”掌櫃無奈,只好降了些價。彩霞這才滿意地買下,不僅如此,她還會留意新的布料款式,帶回府中給夫人小姐們參考。回到府中,她又馬不停蹄地將採買的物品登記入庫,對每樣東西的數量、品質都瞭然於心,王夫人對她愈發倚重。

一日午後,彩霞正在房中整理衣物,忽聞窗外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她放下手中衣物,疾步走出房門。只見賈環漲紅了臉,正與鶯兒爭執得面紅耳赤。原來,兩人在玩擲骰子,賈環輸了耍賴,鶯兒不依,兩人便吵了起來。

彩霞趕忙上前,輕輕拉住賈環的衣袖,柔聲勸道:“環哥兒,莫要與鶯兒置氣,仔細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又轉頭看向鶯兒,微微皺眉,說道:“鶯兒,環哥兒是主子,你且讓著些,莫要再爭了。”

鶯兒委屈地說:“彩霞姐姐,是環哥兒輸了不認賬,哪有這樣的道理。”

賈環哼了一聲:“我不過是一時手氣不好,她還不依不饒的。”

彩霞笑著說:“環哥兒,您是主子,自然要有主子的度量。今兒個就當讓著鶯兒些,改日再玩,保準您贏回來。”

賈環嘟囔著:“哼,她就是不讓我,我在這府裡,連玩個骰子都不順心。”

彩霞輕聲安慰:“環哥兒,彆氣啦,您要是氣壞了,反倒讓旁人看笑話。”

賈環見彩霞維護自已,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原本激動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他瞪了鶯兒一眼,不再言語。

自那以後,賈環望向彩霞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別樣的情愫。而彩霞,在不經意間瞧見賈環的眼神,也會微微紅了臉頰,心中泛起絲絲漣漪。

此後,兩人的情誼在不經意間逐漸加深。夜裡,月色如水,灑在庭院的青石路上。彩霞趁著四下無人,悄悄拿了些王夫人房裡的小物件,如精緻的扇墜、小巧的香囊,預備給賈環。

她懷揣著這些物件,心跳如鼓,輕手輕腳地朝著賈環的住處走去。一路上,她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生怕被人發現。好不容易到了賈環的院子,她輕輕叩響房門,賈環開門見到是她,眼中閃過驚喜。

賈環忙把彩霞拉進屋裡,小聲說:“你怎麼來了,要是被人瞧見可不好。”彩霞把物件遞給他,笑著說:“瞧見就瞧見,我才不怕呢。這是我給你尋摸的小玩意兒,看著還不錯吧。”

賈環接過,愛不釋手,說道:“也就你想著我,知道我喜歡這些。”兩人在房中輕聲交談,分享著彼此的心事,賈環會和彩霞說自已在府中的不如意:“我在這府裡,處處都被寶玉比下去,父親也總是瞧我不順眼。”

彩霞則溫柔地安慰他,鼓勵他上進:“環哥兒,您別灰心,您也有自已的長處,要是肯用心讀書,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讓老爺對您刮目相看。”

賈環無奈地說:“我哪有寶玉那麼招人喜歡,父親眼裡就只有他。”

彩霞握住賈環的手:“環哥兒,您別這麼想,您文章寫得好,書法也不錯,只要您肯努力,老爺遲早會看到您的好。”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玉釧兒恰好有事來找彩霞,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心中起疑,便悄悄跟在後面。

當看到彩霞拿出王夫人房裡的東西時,玉釧兒忍不住出聲:“彩霞,你這是做什麼?”

彩霞嚇得臉色一白,手中的物件差點掉落。她趕忙拉住玉釧兒的手,眼中滿是哀求,低聲說道:“好妹妹,你且莫聲張,我……我實在是心繫環哥兒,想給他些物件,讓他歡喜。你就當沒瞧見,求求你了。”

玉釧兒皺著眉頭說:“彩霞,你這可不對,再怎麼著也不能拿夫人房裡的東西呀。要是被發現,可不是小事兒。”

彩霞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妹妹,我知道錯了,就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就看在咱們多年姐妹的份上,幫我這一回吧。”

玉釧兒猶豫了一下,說:“彩霞,下不為例啊,要是再有下次,我可真幫不了你。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夫人怪罪下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玉釧兒見狀,心中雖有些不滿,但念著多年的姐妹情分,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下不為例,可別再做這種事了。”

可誰能想到,更大的變故還在後面。王熙鳳因來旺家苦苦求情,竟執意將彩霞許配給來旺之子。

訊息傳來,宛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擊碎了彩霞心中的美好憧憬。她只覺天旋地轉,淚水奪眶而出。

她躲在房裡,整日以淚洗面,心中滿是絕望。她試圖找王熙鳳求情,卻連王熙鳳的面都見不著,被丫鬟婆子們擋了回來。

彩霞哭著對攔住她的小丫鬟說:“好妹妹,你就通融通融,讓我見璉二奶奶一面吧,我真的有急事。”

小丫鬟面露難色:“彩霞姐姐,不是我不通融,奶奶今兒個忙得很,實在抽不出空見您,您還是回去吧。”

彩霞拉住小丫鬟的手,苦苦哀求:“妹妹,你不知道,這事兒關乎我的終身大事,求求你幫我通報一聲,就說彩霞有十萬火急的事兒。”

小丫鬟無奈地說:“姐姐,我真的試過了,奶奶說不見任何人,您還是先回去,等改天奶奶有空了,我再幫您問問。”

彩霞與母親抱頭痛哭一場後,決定求到趙姨娘面前。母女二人來到趙姨娘房裡,“撲通”一聲跪下。

彩霞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姨娘,您疼疼我,求老爺開恩,讓環哥兒出面求娶我吧。我實在不願嫁給那來旺之子啊。”

趙姨娘心疼地扶起彩霞,說:“好孩子,你起來說話。我也知道你委屈,只是這事兒還得看環兒的意思。你放心,姨娘這就去跟他說。”

彩霞拉著趙姨娘的手:“姨娘,您一定要幫幫我,我和環哥兒是真心喜歡彼此的,我不想嫁給別人。”

趙姨娘嘆了口氣:“唉,傻孩子,這府裡的事兒,哪有那麼簡單。不過你放心,姨娘會盡力的。”

然而,當趙姨娘找到賈環說明此事時,賈環卻猶豫了。他想到自已的身份,想到賈府複雜的人際關係,心中滿是顧慮。他深知自已在賈府地位尷尬,貿然求娶彩霞,可能會引發諸多麻煩。而且,他近日聽聞父親賈政對他與丫鬟來往頗為不滿,心中害怕。

賈環低著頭,猶豫著說:“姨娘,不是我不想娶彩霞,只是您也知道我的處境,父親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再說,這事兒要是辦不好,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來。”

趙姨娘著急地說:“環兒,你就忍心看著彩霞往火坑裡跳?你要是喜歡她,就該勇敢些,去求求老爺。”

賈環無奈地說:“姨娘,我……我實在是沒這個膽子。父親平日裡對我就嚴厲,要是知道我為了個丫鬟去求他,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趙姨娘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沒出息!彩霞對你一片真心,你就這麼辜負她?”

賈環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說:“姨娘,您別逼我了,我真的沒辦法。”最終,他還是狠下心拒絕了。

趙姨娘無奈地回去告訴彩霞,彩霞得知賈環的態度後,心瞬間如墜冰窖,萬念俱灰。

婚期漸近,彩霞滿心悲慼,卻又無力反抗。她身著嫁衣,被眾人簇擁著上了花轎。一路上,她淚水漣漣,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恐懼和對過去的不捨。她透過花轎的縫隙,看著熟悉的賈府漸漸遠去,心中五味雜陳。

到了來旺家,她發現家中一片狼藉,來旺之子醉倒在一旁,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

婚後,彩霞的生活果然不如意。來旺之子品性惡劣,整日遊手好閒,好賭成性。家中的錢財被他揮霍一空,還常常對彩霞惡語相向。

一日,來旺之子賭輸了錢,回到家便對彩霞大發雷霆,“都是你這掃把星,自從娶了你,我就沒好事!”說著,還抬手欲打。

彩霞驚恐地躲避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敢出聲。鄰居張嬸實在看不下去,過來勸道:“來旺家的,你這是做什麼,彩霞一個婦道人家,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來旺之子瞪了張嬸一眼:“張嬸,這是我家的事兒,你少管閒事!”

張嬸無奈地搖搖頭,對彩霞說:“姑娘,你要是實在過不下去,就回孃家躲躲吧。”

彩霞哭著說:“張嬸,我孃家早就沒了,我能躲到哪兒去啊。”

張嬸嘆了口氣,只能安慰她:“唉,苦命的孩子,那你就多忍忍吧,說不定他哪天就改了。”

她常常獨坐窗前,望著遠方,回憶著在榮國府的點點滴滴。那些與賈環相處的微妙瞬間,那些曾經的歡笑與期待,都成了她心中遙不可及的夢。

曾經如彩霞般絢麗美好的憧憬,如今已破碎成無法拼湊的殘片,只留下無盡的淒涼與悵惘,在歲月中獨自飄零。

一日,賈府中的姐妹偶然聊起彩霞。李紈嘆息道:“彩霞那孩子,模樣兒好,又能幹,偏生嫁了這麼個不著調的人,真是可惜。”

探春也不禁皺眉,“當初若不是璉二嫂子做的主,彩霞也不至於如此。”

惜春也介面道:“唉,這府裡的事兒,誰說得清呢。彩霞姐姐命苦,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迎春也輕聲說:“要是能幫上,咱們誰不想幫,可咱們自已也都是在這深宅大院裡身不由已。”

眾人皆是一陣唏噓,可在這深宅大院中,她們也只能為彩霞的命運暗自嘆息,卻無力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