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村,村尾。
“阿姐,你回來啦!”
沈清瑤剛推開那扇有些破舊的自家大門,一個稚嫩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只見沈清瑾像只歡快的小鹿般從屋裡小跑出來,他那紅撲撲的小臉因為興奮而泛著光彩,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是期待,揚起的小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望著沈清瑤的眼神裡充滿了依賴。
沈清瑤看著眼前可愛的弟弟,眼中滿是寵溺,她微笑著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溫柔地問道:“晚飯做好了嗎?”
兩個月前,不知沈清瑾怎麼想的,非要學做飯。
沈清瑤拗不過他,只好教他簡單的煮一些米粥,炒一些青菜。
“做好了,我煮了苞米粥,還有兩個芋頭和一碟野菜呢。”
沈清瑾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他今年六歲了,小小的年紀卻已經能幫阿姐做不少事。
每天吃完早飯,他都會揹著小竹簍,上山撿柴火,回來的路上看到野菜也會挖一些回來。
然後,他會帶著滿滿的收穫回到家,太陽準備下山的時候,會努力地做好飯,坐在院子裡的門檻上等待沈清瑤回來。
他不坐在大門口外面等,是因為沈清瑤說過,他一個小孩子在家,要關緊大門,不然會被拐子抱走。
阿姐每日都要上山挖藥草,那陡峭的山路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她還要照顧年幼的他,生活的重擔全壓在她瘦弱的肩上。
聽虎子奶奶說,他兩歲的時候,阿姐常常揹著他去山上挖草藥。
他知道阿姐辛苦,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儘量少吃一點,他希望阿姐不用每天早出晚歸地去挖藥草。
可是,他那小小的肚子卻總是不爭氣,每次聞到飯菜的香味,就忍不住吃了又吃。
他常常為此感到苦惱,不知該如何是好。
每次阿姐見他吃得少,總會擔心地以為他生病了,要帶他去鎮上看病。
他知道家裡沒錢,不想阿姐為他亂花錢,於是又會像往常一樣正常吃起來,看著阿姐擔憂的眼神消失,他才會鬆一口氣。
其實沈清瑤挖草藥來賣。賺了不少銀錢,是沈清瑾誤會了。
“清瑾真棒!”
沈清瑤邊說邊將揹著的竹簍放下來,那竹簍沉甸甸的,裡面裝滿了她今日挖到的藥材。
沈清瑾聽到阿姐的誇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高興地圍在沈清瑤身邊,就像一隻圍繞著主人撒嬌的小狗。
待沈清瑤將藥材小心翼翼地擺放好,準備去洗手的時候,他又急忙跑去舀水出來。他費力地拿起水瓢,那水瓢對他來說有些大,他小小的手緊緊握住,跑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水,搖搖晃晃地朝著沈清瑤走去,水在瓢裡晃盪,灑出了一些在地上。
“阿姐,我幫你。”他的聲音清脆響亮,帶著滿滿的熱情。
“好。”
沈清瑤微笑著伸出手,在水盆裡輕輕搓洗著挖草藥留下的泥土。
那泥土在她的手上結成了硬塊,她用力地搓著,水漸漸變得渾濁起來。
“好了,去吃飯吧。”
沈清瑤看著手上的泥土都被洗淨,隨意在衣角擦了擦說道。
“好,吃飯咯。”
沈清瑾拍著手,一蹦一跳地先跑進去給兩人盛上苞米粥。
沈清瑤看著沈清瑾小小的身影,心中一時恍惚。
曾經那個整天哭哭啼啼喊著要孃的小屁孩,不知不覺間已經慢慢長大了。
四年前,阿爹和阿孃相繼離世,那時的她十二歲,弟弟沈清瑾才兩歲。
阿爹的離去是那麼突然,他為了採摘那朵生長在山崖上的一朵雪蓮花,腳下一滑,掉了下來,晚飯時間早已過,遲遲未見人回來,阿孃擔心,便去求村長幫忙去找人,後來人是找到了,阿爹早已沒有氣息,人還摔得面目全非。
而阿孃,身體本就不好,因為爹的離去,她的心彷彿也被帶走了。
她整日以淚洗面,沒幾個月,也隨著爹去了。
從此,這個家就只剩下他們姐弟倆相依為命。
很多人都覺得他們姐弟倆活不下去,那些貪婪的目光就像餓狼一般,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家的房子。
阿爹在村裡沒有親戚,聽村裡的人說是外來戶,阿孃也是。
有人甚至想住進來,還美其名曰是來照顧他們。
趁著他們姐弟不在家時,偷偷地搬了東西進來。
她知道後,將弟弟放在張嬸家,拿起鋤頭就氣勢洶洶地朝著那戶人家裡走去。
來到圍牆外面,她高高舉起鋤頭,用力地砸向圍牆。
那圍牆在她的攻擊下出現了幾個大洞。
並大聲地揚言要是以後誰還想住進她家,這個鋤頭就先把誰家給砸了。
她有怪力氣這件事,阿爹阿孃都知道,只是從不讓她展現出來。
他們希望她能像個普通的姑娘一樣平安長大。
如今他們已去世,再不把力氣使出來,家都要沒了。
砸了圍牆後,那些人還是不死心,今天送把小白菜,明天送幾個苞米。
那虛偽的笑容,看著就想吐,他們想換取她的信任,以為這樣就能慢慢達到他們的目的。
可惜,他們的心思她全明白,她可不是真的十二歲小姑娘,加上前世的歲數,都已經三十歲了。
沒錯,她是胎穿過來的。
在另一個世界,她在福利院剛滿十八歲,和院長媽媽告別後,站在街邊等待紅綠燈。
突然,一輛失控的車如脫韁的野馬般朝她撞來,那一瞬間,世界彷彿都停止了,緊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
當她再次清醒過來,發現自已成了一個小嬰兒,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有父母的陪伴,可命運卻再次捉弄了她。
弟弟出生第二年,阿爹就遭遇了不幸,而阿孃也離她而去。
從此,她只能靠著自已的怪力氣和阿孃留下來的草藥方子,在這艱難的世界裡,努力地養活弟弟。
她曾問過阿孃,為何懂得這些草藥方子?
阿孃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告訴她,自已也不知道,腦子裡就是記得這些,就好像這些知識是與生俱來的。
她又好奇地問阿爹,為何總是叫阿孃的小名“璇兒”,不像村裡的漢子叫婆娘、媳婦兒、娘子。
阿爹微笑著說,你阿孃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連姓什麼都不記得,有次你阿孃發燒,在夢裡一直喊著:“爹爹,不要離開璇兒。”
所以阿爹就一直這麼親切地叫她。
直到阿孃去世那天晚上,她坐在床頭,聽著娘那微弱的聲音。
阿孃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她,自已姓墨,單名一個璇字。
後來阿孃還想說些什麼,卻已來不及,那眼中的不捨和遺憾就像一把刀,刺痛了她的心。
而且阿孃最後說出一個人的名字時咬牙切齒,那眼中的恨意是她從未見過的,想必那個人以前做了什麼可恨的事。
現在看來,阿孃的死,除了因阿爹的離開,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她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只是沒來得及全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