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內城的小院內。
徐羊將一份情報遞給沈牧。
“這些就是你名單上那些人的最新資訊。”
“多謝前輩。”
沈牧接在手中，細細檢視起來。
徐羊擺擺手，將目光從沈牧身上收回，躺在躺椅上，悠哉的拍著大腿，輕聲哼著莫名的調子。
“都說生兒無用，白做妖族糧食，不知兒郎血性，早晚叫它償命。”
“都說生女嫁鄰，老來尚可無憂，不知人如浮萍，暮暮朝朝難料。”
“生子生女成口糧，忙前忙後空一場。”
“我笑那妖族，欺軟怕硬沒骨頭，我笑那人族，怕這怕那，算盡機關，耗盡少年的熱血志向……”
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此時一名少年悄悄走了進來。
少年一身夜行衣，腰間別著一柄造型奇怪的匕首，走到徐羊身邊，朝沈牧努努嘴，輕聲問道：“新來的？”
徐羊頭也不抬的點頭。
少年躡手躡腳走到沈牧身後，看了眼長長的名單，又回到徐羊身邊：“他在看什麼？”
徐羊：“名單。”
“什麼名單？”
“他要殺的人的名字。”
少年詫異的看了眼沈牧：“那他得罪的人還真夠多的。”
徐羊沒好氣的道：“他沒得罪那些人。”
少年“哦”了一聲：“那他想殺的人還真夠多的。”
“……”徐羊站起身，朝屋裡走去，“別打擾他。”
少年果然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躺在了躺椅上，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沈牧。
夜色漸漸晦暗，有烏雲將月光遮蔽。
......
......
沈牧伸了個懶腰，心道終於看完了。
搓了把臉，清醒清醒，沈牧看向一旁的少年。
方才的動靜他自然注意到了，只是不想被打擾，所以才故意沒說話的。
少年眨眨眼：“那些都是你要殺的人？”
沈牧笑道：“不止有人，還有妖。”
少年頷首：“那你肯定是加入除妖人最短的人。”
“何出此言？”
“因為你死定了。”
“我看未必。”
少年固執的搖頭：“不，你一定會死。”
沈牧有些疑惑：“你確信？”
“我當然確定。”少年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名單來，展示著說，“我想殺的人只有三十個，尚且提心吊膽，九死一生。”
“你想殺的人比我多三倍，自然是十死無生。”
沈牧笑了，感覺少年很耿直。
“我叫沈牧。”
“我叫張仇，報仇的仇。”
一束月光自雲間灑落，照在兩人中間。
張仇走入光影中，笑著說道：“你好，死得快的人。”
沈牧也走到他面前：“你好，想報仇的人。”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
張仇淡淡一笑，轉身朝房間走去。
沈牧苦笑著搖搖頭，心道這張仇倒是挺有趣的，等了這麼久，只是想告訴他，他會死。
以及，想幫他。
拒絕後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就離開了。
不過，有一點說的不錯：報仇。
沈牧思索著，確定了目標。
......
......
百花樓。
佈置豪華的房間內，不著寸縷的女子爬伏在客人的胸膛上熟睡著。
春蔥般的玉手，忽然傳來溼漉漉的溫熱感覺。
又想來了？
口水好惡心。
好累，不想動。
女子眼睛都不眨，在心裡吐槽著，忍著不適，將手往下挪了兩寸，發出一聲輕哼。
“太累了，不要。”
但客人似乎沒聽進去。
很快，她的手指頭又傳來溫熱的潮溼感覺。
還有些黏膩。
像是稀釋過的蜂蜜水。
“不要啦，太累了。”
女子撒著嬌，將頭靠在客人胸口，手卻收回。
沒一會兒，她的臉頰忽然感到黏膩的溼漉漉的觸感。
像是客人把口水流到胸口，口水又順著胸口流到她臉頰上一般。
這樣想要嗎？
好惡心。
女子正想著，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猛地睜開眼。
視線中，是血淋淋的傷口，將客人脖子斬斷。
溫熱的鮮血，正順著胸口流淌著。
客人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死不瞑目。
“啊！”
尖利的叫聲響起。
女子連滾帶爬下床，衣服都顧不上穿，朝門口跑去。
視線中，一扇窗戶正被風吹的開合。
“怎麼了？”
聽到聲音的護衛扶住女子，目光卻忍不住往身下看。
女子整個人都縮在護衛懷裡，指著房間裡，手指顫抖：“死了，客人死了。”
護衛摟住女子肩膀，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死人是很——啊？死了？！”
他後知後覺，連忙拋下女子，衝進房間一看，床上的人早已死透。
“這可是楊家子弟啊，現在該怎麼辦？”
“老闆娘，叫老闆娘。”
護衛跌跌撞撞衝出房間，不顧女子的求救，朝樓上衝去。
片刻功夫，一個身形豐腴的女子自樓梯走下來。
單薄的睡衣下，女子走路一步一顫。
她來到門口，便聞到一股淡淡血腥味。
臉色一變，正打算進門，身邊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了老闆娘，楊家三公子死了。”
“又死一個？！”
老闆娘臉色微變，吩咐護衛：“去，叫楊家的人過來，此事或許還有轉機。”
護衛答應一聲，急急忙忙朝楊家走去。
老闆娘思索片刻，吩咐人將女子帶去後院，自已則回到了臥房中。
換好衣服，簡單梳妝一番，算著時間，下樓站在櫃檯後。
剛剛站定，楊家的人就走了進來。
是個年輕面孔，年紀大約三十左右。
認出來人，女子心中有些失望。
只因以此人在楊家的地位，恐怕還做不了主。
來人看出女子眼底的失落，凝聲道：“老闆娘不必如此，今夜，我楊家可忙得很。”
“那就有勞了。”女子也不表明態度，腳步輕挪，帶著來人朝死者房間走去。
來人冷哼一聲：“我楊家今晚死傷已超過十人，老闆娘，你最好能給我個交代。”
“什麼？！”女子上樓梯的腳步猛地慌亂。
整個人更是不由自主的朝來人懷裡跌去。
來人伸手，輕輕攬住老闆娘細腰，眉頭一挑：“害怕了？”
老闆娘輕哼一聲，輕輕拍了拍來人的胸膛：“我只是個弱女子，哪兒見過這麼多死人的。”
“那你見的都是什麼？”
“死鬼。”老闆娘嬌哼一聲，軟綿綿倒在來人懷裡。
身後幾個護衛見狀，紛紛移開目光。
然而，來人也並未有多少時間。
他剛抱起老闆娘，便有人闖了進來。
“不好了，三長老也死了。”
來人面色突變，機械的回過頭：“三長老不是去追那兇手了？”
“三長老怕是被兇手給——”
來人忽的僵住，接著，便覺今晚的天氣有些冷。
渾身雞皮疙瘩盡數立起。
一聲聲通報接連響起。
每通報一聲，便有一個楊家子弟死亡。
“我們楊家招惹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來人喃喃道，懷中的老闆娘“嘭”的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