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地。
隨著姜知文說完，微風帶來幾聲低沉的嘆息。
聲音彷彿穿透時光，好似有人在耳邊囈語。
這嘆息聲，來自孤峰。
姜知文遙望孤峰，目光閃爍，片刻後才繼續說道：“這個結論，不是我說的，而是吞天魔君所說。”
沈牧問道：“創出《吞天魔訣》的那位？”
“不錯。”姜知文微微頷首，信手一揮，面前出現一幅畫卷，上面有山川河流，也有影影綽綽的萬物。
“此為魔君遺留。”
姜知文說著，手指輕輕點了下畫卷。
像是石子掉進平靜的湖面，隨著漣漪泛開，畫卷中的萬物開始有了動作。
姜知文盯著畫卷出神，喃喃道：“一開始，沒人相信魔君的話，因為他是魔君，他曾在天玄大陸掀起無盡災禍。”
“在魔君崛起的時代，有一半人族死在他手下。”
“那時，已有兩萬年沒有人族修士成仙。”
“但魔君最終證道真仙。”
“世人盡皆惶恐不安，以為大陸將迎來魔君血洗。”
姜知文手掌在畫卷上拂過，一道黑影屹立在天際，黑影之下，人族匍匐在地，似在乞求。
沈牧沒有說話，靜靜等待下文。
“可魔君成仙之後，並未血洗蒼生，而是消失在天地間。”
“三年以後，魔君再次現世，只是那時的他，已不復往日風光，反而枯瘦，好似行將就木的死人。”
畫卷再變，一個身形伶仃的黑影，孤獨的站在遮天蔽日的洞口前。
與洞口相比，他的個頭渺小的像是個螻蟻。
“他站在太虛龍巢前，憤怒的質問龍祖，為何人族無仙。”
“龍祖不答，只讓他去龍巢。”
“那日魔君走入太虛龍巢，再也沒有出來。”
畫卷隨之變成漆黑一片。
虛無之地的天光也變得暗淡，風停，語停。
姜知文矗立良久，才收起畫卷。
“這便是魔君留給世人的疑惑。”
“此後萬年，人族果然無人可證道真仙。”
“凡是渡仙劫的大能，都隨著仙劫消失。”
“詭異的是，他們的魂燈至今不滅。”
沈牧看著姜知文惆悵的神色，問道：“可這跟餘府妖禍有什麼關係？”
姜知文回過神來，笑道：“因為餘府妖禍，便是魔君遺留的洞府造成的。”
他忽然頓了頓，朝天際冷冷看了一眼。
沈牧正疑惑時，便看到孤峰之上，一道劍光驟然亮起。
劍光好似匹練，直直朝天際斬去，又消失在雲層之中。
這是......難道雲層之中有人？
沈牧凝目細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姜知文收回目光，朝孤峰拜了一拜，才繼續道：“正是因為魔君之後再無真仙，所以我們才對魔君產生了興趣。”
“近萬年的追尋，終於找到一絲蹤跡。”
“半年前，我同其他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運作，終於讓魔君遺蹟現世。”
“當時老餘心急，第一個上前觸控，結果沾染魔氣。”
“當時本來沒人當回事，豈料老餘剛剛沾染魔氣，便口出讖語。”
“魔君遺蹟會引來龍族。”
“此後龍族果然四下找尋魔君遺蹟的線索。”
沈牧恍然：“所以隨著龍族逐漸逼近真相，你們為了遮掩魔君遺蹟，才不得不讓餘家主拖著病體，還造出餘府妖禍一事，來吸引龍族注意？”
姜知文點頭。
“真龍心臟也是為了遮掩？”
“不錯。”
“讓我參與其中，也是這個原因？”
姜知文撓撓頭：“你是個意外，我們沒想到，你居然膽子這麼大，敢殺龍族子弟。”
“……”
沈牧無語。
“咳咳......總之你想問的，我都告訴你了。”姜知文面不改色。
沈牧搖搖頭，問道：“那陳三失呢？”
姜知文淡然道：“他為人族做出的貢獻，後來之人定不會忘記的。”
沈牧悚然。
他已經明白，姜知文在進行一場豪賭，賭的，便是能從魔君遺蹟中得知成仙的真相。
為此甚至不惜搭上這麼多條性命......不，還有個問題——
“既然你已經搭上這麼多條性命，為什麼不早點開啟魔君遺蹟？”
“非我不想，是我不能。”姜知文苦澀道，“魔君遺蹟須真龍心臟方可開啟。”
“你們已經得到真龍心臟了。”
“可魔君遺蹟尚未出現。”姜知文頓了頓，補充道，“半年前魔君遺蹟只出現了一刻鐘便隱去，即便只有一刻鐘，太虛龍巢也出現異動。”
“當時遺蹟有言，半年後會再次出現。”
沈牧沉聲說道：“所以，就在最近？”
姜知文點點頭：“所以還得麻煩小友吸引龍族注意。”
沈牧握緊拳頭：“我的訊息是你散播的？”
“嗯。”姜知文點頭，“你殺死龍千戰也是我散佈的。”
“對了，昨夜我把你殺死白戈的訊息也散播出去了。”
姜知文得意的笑道：“白戈可是龍巢內一條老龍的得意子弟，想來他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沈牧將目光從姜知文身上挪開，淡淡道：“你最好活久一點。”
“小友何出此言？”
“我他日必殺你。”
姜知文笑容一滯，認真的說道：“那你得努力點。”
？？？
沈牧有些詫異。
姜知文笑道：“因為想殺我的人有點多。”
“……”
沈牧嘴角一抽，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姜知文確實在豪賭，賭上這麼多條性命，賭上龍族的記恨，估計背地裡還拉攏了很多家族。
“只是為了成仙的秘密，值得嗎？”
按照姜知文的說法，萬年來只有魔君曾證道成仙，開啟魔君遺蹟，自然是為了得到成仙的秘密。
但，值得搭上這麼多性命嗎？
姜知文搖搖頭：“不是成仙的秘密，而是人族沒有仙的秘密。”
他悵然看向孤峰：“數萬年來，人族過的太苦了。”
老實說，沈牧其實沒有什麼感觸。
前身只是個煉氣期修士，平時接觸最多的只是普通人，何況偶爾也會殺些不入流的妖獸。
並沒有察覺到妖族有多強勢。
更別說人族過的有多慘。
反而這次的餘府妖禍，讓他看到了姜知文有多瘋狂。
沈牧：“我只知道，餘府中那些屍體，都是因你而死的。”
“他們？”姜知文搖搖頭，“他們應該慶幸。”
他忽然意識到，面前這個少年可能對人族的命運知之甚少，於是他補充道：“你可知道，妖族每一千年，都會狩獵人族天驕？”
沈牧：！！！
看見少年臉上閃過的錯愕，姜知文笑著解釋：“無妨，今年一過，千年之期便到了，屆時你會知道的。”
沈牧看向遙遠的天際，淡淡道：“我還是先活過這幾天吧。”
餘府妖禍結束，現在龍族的注意力，肯定都在他身上。
甚至不止龍族，可能還有其他勢力。
而按照姜知文的打算，他既然是吸引龍族的關鍵，自然不會呆在這虛無之地。
姜知文摩挲著下巴，緩緩道：“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