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雪看見他出來了,連忙撲到他身上,抓住他的手,顫抖著說:“程天,我們不離婚,不離婚,為什麼要離婚啊?”
“不是你當年說要娶我的嗎?”
“離婚了誰照顧孩子啊?”
“對,照顧孩子,宴澤還在醫院呢,我得照顧他呀。”
“我們不能離婚,不能……”
李程天冰冷的目光掃過,猛地將她甩開,“你還有臉和我提宴澤!他為什麼進醫院,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趙言雪如墜冰窟。
他已經知道了?她明明藏的很好啊。
她被李程天此刻駭人的表情嚇到,忍不住退後一步。
李程天卻不打算這麼饒過她,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我為什麼娶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趙言雪聽見這話,想起了十二年前京市的夜晚。
她像往常一樣,從酒吧下班回到自已的小破出租屋。
她家靠近郊區,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她都擔驚受怕。
她從小的容貌就極為出色,可她出生在一個賭鬼的家裡,她那個死鬼父親想要賣了她去還賭債。
賣了3萬。
可她不願意,她假意順從,應父親的要求帶那個人去附近轉轉,但在那天夜裡她趁家裡人都睡著了,拿起自已藏著的錢跑出了家門,一個人從G市到京市,那時候她才十二歲。
她沒上學,也沒多少錢,整天穿得破破爛爛的,白天餓了就去偷東西吃,晚上就睡在警局門前。
有不少人見她長得好看,想要包養她,可她不願意,她不想成為別人的玩物。
好不容易她找到一個酒吧駐唱的工作,有了一個自已小小的家。
本來一切都可以好好地過下去的,可是有一天晚上,她還是從那條小路回家。
一旁的巷子裡傳來了女孩的叫聲,她加快腳步想要遠離是非。
但一句話,讓她再也邁不動自已的腳。
“爸爸,別把我賣給他!求你了,我會自已賺錢給你還賭債的,別賣了我!”
她渾身的血液凝固,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父親收下錢將自已推給那個老闆的那天。
她拿出自已放在包裡的辣椒噴霧,又撿起路邊垃圾桶旁的一根鐵棍。
那天的月亮似乎被遮住了,她有些看不清那些人的血是從哪裡流出來的,她只是拼命的打著。
她唯一能看見的只有那個女孩眼裡盈滿的淚光……
和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
她有些麻木地倒在地上,手裡還攥著那根鐵棍。
聽到動靜,她費力看去,卻只看見停在自已身邊的一雙黑色的皮鞋。
質地很好,連她這樣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都能看出來。
她仰頭看去,只能看見一道寬闊的臂膀。
“我可以幫你擺平這件事,但是事後,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蕭瑟的寒風將他的話帶到她的耳邊,她以為又是那些看中自已容貌想拿錢買她的人,心中不屑。
只是她不知道自已此刻有多麼狼狽,和美麗沾不上一點邊。
她不知道那兩人有沒有死,如果死了,那她的人生也就結束了。
可當時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已的憤怒,連帶著對父親的恨,一棍一棍地砸下去。
她現在才感到害怕,眼角的淚一滴接著一滴落下。
身前的人動了,他蹲了下來,朝她伸出手。
她以為他是想欺負她,撐著地面想要後退,只是現在她太累了,沒有一點力氣。
還沒退過去就有一隻手伸向她的臉。
柔軟的紙巾就放在她的眼角,她動作一愣,詫異地看過去。
“我希望請你照顧我的孩子,我會娶你為妻。”
不知流過多少次的眼淚,今天有人為她遞上了一張紙。
他說是為了照顧自已的孩子,他說會娶她,會幫她擺平這件事。
第一次有人說要娶她,而不是要買她,要包她……
她鬼迷心竅地伸出了手,那人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扶起。
無錯書吧他說:“我叫李程天,多謝你願意幫忙。”
這時候她才看見他的臉,硬朗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堅毅的面龐,挺直的鼻樑,銳利的雙眼,她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她想,一個愛孩子的父親想來是一個不錯的人。
趙言雪回過神來,望著和那時一樣站在自已面前的人,只是他的眼中不似那時的溫和,只帶著憤怒與恨意。
她不死心地開口,“可是你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找我的嗎?天底下那麼多人你為什麼找我呢?”
“呵,你以為我當時為什麼找你?”李程天諷刺出聲,“如果不是你救了那個女孩,我根本不會幫你,更不會找你照顧宴澤。”
15年前,他的妻子林妤聲離世。
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進入大學後談起戀愛,畢業後自然而然地就結了婚,他在婚禮上說要和妤聲生生世世。
他們感情很好,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長得很像他的妻子。
可是林妤聲去世了,他站在她的葬禮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麻木。
這裡的一切都是過客,都是假的,他的妻子在等他。
他一滴眼淚也沒落,只是看著她的遺像,看著跪在前面雙眼通紅的她的孩子。
人群散去,阿澤也被岑藝他們帶回去休息了。
他要感謝他們,如果宴澤在,他怎麼和妤聲過二人世界?
自從這小子來了之後,妤聲都在陪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和自已單獨待在一塊兒了。
他一個人坐在遺像旁,仰頭去看空中的星星,身旁空了一個又一個酒瓶。
他下意識抬手去攬自已身側人的肩膀,只是一下子落空,整個人因為慣性朝旁邊栽去。
他揉了揉頭,囫圇著爬起,側身看過去。
眼前的一切霧濛濛的,沒有人,沒有那個和他一起看星星喝酒的人。
他不信,使勁揉揉眼睛再看去。
有人!
那個穿著淡紫色婚紗的他的妻子。
他笑嘻嘻地去擁抱她,和以前每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他抱她,從小到大。
可是沒有,這一次沒有朝他撲過來的擁抱,沒有溫暖的手輕撫他的臉頰。
他看錯了,他記錯了。
她已經走了。
她把他和孩子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