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迪爾離開了舊別墅,沒有了早上醒來看見懷抱屍體的恐慌與不安,也沒有被人懷疑時拼命辯解的無措,彷彿賽琳娜·邁卡羅的死亡只是他早上沒睡醒做的一場夢。
更何況賽琳娜的屍體都不見了,旁人的指責,能奈得他如何?
夜色漸沉,舊別墅在狂風暴雨中顯得格外孤立。雨水如鞭子一般抽打著窗戶,發出噼啪的聲響,彷彿要將玻璃擊碎。瓦倫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耳邊是艾倫那響亮的鼾聲,他無法入睡,回憶著賽琳娜的死狀,理智上是告訴他,這件事或許和約翰並沒有直接關係,可那種恐怖的死亡方式,又是什麼能造成的呢?
心中充滿了不安和疑惑,瓦倫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從賽琳娜的日記裡掉出來的報紙碎片。那紙張泛黃但無皺褶,顯然被賽琳娜儲存的很好,瓦倫打著手機亮光去看的時候,那張會動的照片在手機的熾白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上面的內容是一則新聞,標題大剌剌的寫著:奧希特之恥,天才成逃犯!配圖就是那張會動的照片,裡面的主角是一個穿著奇怪長袍的年輕人,圖中的他在臺下鼓掌的人群中走上臺,笑得燦爛的開始發表言論,然後定格再繼續重新迴圈。
瓦倫看著那張照片面色凝重,因為這張照片裡的人不是誰,正是他自已!
瓦倫·卡萊姆!
照片裡面的瓦倫穿著的一身奇怪的長袍,與昨晚從揹包裡翻出來的那張照片穿著並無差異。再結合這張報紙上的標題,瓦倫心中的疑團是在不斷膨脹,是緊張是惶恐,空白丟失的記憶讓他在這一刻變得十分茫然無措!
“我到底是誰…”
蜷縮在沙發上的人自言自語的說道,聲音低沉,微不可聞的幾乎是淹沒在滂沱的夜雨聲中。
“鐺!”
艾倫睡眼惺忪的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時候,客廳裡的古董擺鐘正好敲響了整點的報時。這時候已是夜深人靜,連續的滂沱大雨也是收斂了脾性,不再將別墅的窗戶給砸的噼裡啪啦,艾倫摸著牆走出洗手間正想往廚房裡去倒杯水喝,倏地是聽客廳裡出來吧嗒的一聲細響,然後是輪子在地板拖動的聲音。
艾倫迷迷糊糊,站在廚房前下意識地伸頭往客廳的方向看了眼,就見是有人摸著黑,拉著個箱子匆匆忙的穿過客廳,停在玄關處片刻,然後開門離去。
“他要去哪?”
別墅內光線不明瞭,但艾倫還是辨別到那個離開的人是瑟爾特。他來到一樓的兩間客房前看了看,在嗅見一股奇怪的惡臭之餘,又走到快步走到客廳的窗戶前,撩起簾子往外看了看,正巧是看見瑟爾特披上雨衣往外走的背影。
“瑟爾特不對勁,我得去看看他在做什麼。”
艾倫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他決定獨自一人尾隨瑟爾特,看看他究竟在做什麼。他經過熟睡的瓦倫,跑去從自已的車裡找來備用的雨衣,是輕手輕腳的跟在瑟爾特身後。
雨勢小了,但晚上沒有光的森林是危機四伏的,低溫度再加之雨水的冰涼,讓尾隨瑟爾特的艾倫忍不住撥出乳白的霧氣。他跟著瑟爾特遠離了別墅的範圍,看著他拉著箱子在一棵大樹前停下,警惕的環顧四周,然後開始剷土挖坑。
艾倫躲在一棵樹後,看著瑟爾特很快挖好了一個坑,然後開啟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一個抽空的真空袋開啟,然後將裡面的東西倒進坑裡。艾倫距離不遠,環境又昏暗,可他一個人高馬壯的大男人還是清楚的看見,瑟爾特最後扔進坑裡的是一顆腦袋。
一顆年輕的腦袋!
艾倫感到極度震驚和恐懼,因為他想起來一件事,想起前天他和莉莉開車來到厄格羅小鎮,途經商店想要買點零食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個瘋癲的中年人。那個蓬頭垢面的中年人拿著一個少年的照片在到處找人,惹得鎮上的居民人人避之不及,還是好心呃商店老闆和他們解釋說,那個中年人的孩子在一週前失蹤了。
而且那個中年人一家,也就這麼湊巧的是瑟爾特的鄰居。瑟爾特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長大了還留在鎮子上的人,從小就學習好性格好人緣好,是一個大家都喜歡的別人家的孩子。
但莉莉不喜歡。艾倫記得當時莉莉在他答應讓瑟爾特坐他們的車進去舊別墅的時候,就很不高興,說瑟爾特這個人很虛偽不喜歡,還要讓他小心…
艾倫看著眼前的一幕驚恐地後退,不慎踩斷了一根樹枝,聲音在雨聲漸弱的夜裡格外響亮。
剷土填埋進行中的瑟爾特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警覺地四處張望,他的聲音低沉而威脅,與平時截然不同:“誰在那裡?”
艾倫的心跳加速,他意識到自已被發現了。他迅速站起轉身就往回跑,可低溫下的他動作遲緩而僵硬,根本比不上一直在挖坑填坑做劇烈運動的瑟爾特。
那個披著雨衣的斯文男人很快就從後方追了上來。
森林盡頭的天邊有朦朧的白光泛起,可黎明前落下的每一滴雨水卻像是冰冷的針尖,刺在艾倫的面板上。他能感覺到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溼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讓他的動作變得笨拙。
瑟爾特的聲音在雨中迴盪:“艾倫,我知道是你。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艾倫沒有回答,他只是拼命地跑,試圖找到回別墅的路。但是,森林在夜色和不曾停歇雨中變得陌生而可怕,每一棵參天大樹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腳下的樹根絆倒了奔跑的艾倫,他撲倒在混著雨水與泥土的枯葉之中,頭頂上方是雷聲轟鳴,是閃電劃破夜空,將身後追趕而來的人照的慘白,也將艾倫臉上的驚恐照亮。
瑟爾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聲音中透露出憤怒:“你以為你能找到什麼?你以為你能揭露我的秘密?”
艾倫咬咬牙,從泥濘裡爬起,忍著腳上的刺痛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他跑了好久,終於是能看到了別墅的輪廓,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向前衝去,但是瑟爾特已經追上了他。——一鐵鏟從身後拍了過來,將艾倫拍進泥濘中,瑟爾特居高臨下的站在他身後,雨水混合著泥土,讓瑟爾特的臉顯得更加猙獰。
瑟爾特冷笑著:“天色不早了,我親愛的朋友,辛苦你一晚上,也該好好休息了。”
艾倫掙扎著,但是他的力量不足以對抗瑟爾特。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之前,他看到了瑟爾特高舉的鐵鍬,然後是無盡的黑暗。
清晨如期降臨,連續的大雨也終於停歇,別墅外的森林裡被濃厚的大霧所籠罩,可視範圍很低。早上餐桌上的氣氛比昨天緩和了些許,除去昨天離開的約翰,大家還是發現了艾倫的消失。
“瓦倫你見到艾倫去哪了嗎?”莉莉在一樓各個房間都沒找到艾倫,於是向和艾倫一起睡在客廳裡的瓦倫問道。
“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艾倫的位置已經沒人了。”
瓦倫搖頭。別墅裡的物資很豐盛,似乎是知道他們會來這裡聚會,而特意準備的,這樣他們被困在別墅裡的時候也不至於會有什麼短缺。
“也許艾倫只是早起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伊麗莎白說道,冰箱裡的果醬有她喜歡的口味,所以這兩天被困在別墅裡她的早飯吃食還算是滿意:“今天雨停了,我打算等會兒就回去鎮子上。”
瑟爾特將杯子裡的果汁喝完,他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對啊,你們這麼久沒回來,又因為天氣關係被困在這裡幾天,想要出去走走也很正常。”
“不可能,艾倫他什麼都沒帶,外面還這麼大霧。”莉莉擔憂,聲音帶上些許顫抖:“他不會不告訴我就出門,我感覺艾倫他…他出事了!”
艾倫的行李和個人物品都還在,但人卻不見了蹤影,大家只覺得只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小事,可莉莉卻緊張又擔憂。瓦倫看著這位快要食不下咽的女士,還是提出個辦法:
“還是找一下艾倫吧,現在外面大霧,他或許是迷路了。”
瓦倫轉向瑟爾特,因為他是昨晚留在別墅裡的第三個男性,他的聲音堅定:“瑟爾特,你昨晚看到艾倫了嗎?或者聽到什麼動靜?”
瑟爾特避開瓦倫的目光,他的聲音有些猶豫:“沒,我整晚都在房間裡。”
瑟爾特回答的話音剛落,別墅裡的門鈴就是被人按響。莉莉面露喜色,想著是艾倫回來了,趕緊跑去開門,可開門後看到的不是艾倫,而是整個人落湯雞似地約翰。
“約翰,你怎麼回來了?”
瓦倫看著約翰有些吃驚,因為約翰就像泥濘裡爬出來似地,整個人髒兮兮的,眼裡也沒了昨天走的時候的自信,失魂落魄的看著走到客廳裡的大家,開口的聲音裡帶著疲憊:
“昨天我開車試圖離開這裡回到鎮上,但是到達吊橋那裡的時候,發現通往小鎮的吊橋被暴雨沖斷了。我想要往回走,可車子陷入泥濘,發動機無法啟動,所以我只能走回來了。”
約翰的表情異常沉重:“這裡偏僻,與厄格羅小鎮有好大一段的距離,平時也沒什麼人會過來這裡。我們需要找到有訊號的地方,傳送救援資訊,不然我們死在這裡都可能沒人知道。”
這個訊息讓別墅內的氣氛更加緊張。瓦倫意識到,他們必須儘快找到艾倫,他站在窗前,目光穿過濃霧,他的聲音堅定:“我們需要儘快找到艾倫。”
他轉向瑟爾特,聲音低沉:“瑟爾特,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嗎?”
瑟爾特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幾個地方,但我們得小心,現在起霧了,外面的情況很危險。”
瓦倫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堅定:“好,我們一起去找找看。莉莉,你和伊麗莎白留在這裡,鎖好門窗,不要隨便開門。”
莉莉點了點頭,雖然她看起來很害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說:“好的,瓦倫。你們要小心。”
瓦倫和瑟爾特穿上雨衣拿上手電筒,走出別墅,踏入了濃稠的大霧中。莉莉她們站在客廳的窗戶旁,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出了別墅的範圍後迅速被乳白的大霧所吞沒,臉上充滿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