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人都沒想逛商城,也沒去看集會。
傅沅著急回去補覺,她昨晚沒大睡好,不知道進入了誰的夢裡,夢裡都是迷霧,她便在迷霧裡睡覺,感覺有些冰冷,她便憑空捏造了一個火爐,這才得以一息安寧。
而王富貴,本身精神年紀就不小,平日裡去的地方也多,在臨市辦案也來了好幾次,對這一切已經不感到驚奇了,也不想逛。
兩人一拍即合,回酒店休息。
依舊是一個雙人房,兩張大床。
傅沅看了一下訊息,主管讓她好好為人民服務,累了就回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永遠是她堅實的後盾。
她感動了兩秒,回覆了一個表情包,開始入睡。
一直到晚上,傅沅被王富貴從床上拉起來,說郭宇要帶著他倆去柳神廟。
郭宇開車,不過這次不再是警車,而是一輛黑色的賓士。
青山連綿起伏,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柳神廟建立在水中央,暖黃的燈光勾勒出淡黃的輪廓,屋簷兩角,立了幾隻雕琢的白燕。
一座巨大的拱橋接連起兩片陸地。
這個水也是杜江水,不過跟杜江大橋那邊不同,這裡水流緩慢,更做遊船之用。
水面上,遊船如繁星般散落,一艘挨著一艘,船身的彩繪與精緻雕花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窗欞雕花精美,裝飾典雅,船內傳來悠揚的絲竹之音。
船頭,數位身著長衫的才子,衣袂隨風輕輕飄動,手持一把摺扇,時而開合,時而輕敲手心,正對著眼前的湖光山色,吟誦詩句。亦有身著羅裙的女子,身姿婀娜,手中握著毛筆,在鋪開的宣紙上描繪山河。
傅沅、王富貴和郭宇三人漫步至此。
踏入柳神廟的那一刻,傅沅不禁輕撥出聲,眼中滿是驚歎。
外邊看到的,跟裡面看到的截然不同。
廟內的古樹上掛滿了紅燈籠,微風吹過,燈籠輕輕搖曳。她身著一襲淡藍色的連衣裙,裙襬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好看吧?”郭宇笑著對兩人說。
他褪去了警服,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藍色牛仔褲,整個人多了一分大學男生的陽光感。
傅沅點頭:“我很少出門逛,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古典的場景,感覺像是拍電視劇一樣。”
王富貴則矜持了很多,他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廟很大,裡面是一條街,有人在叫賣。
一行人走在街上,郭宇突然在一個賣手工木雕的攤位前停下,拿起一個小巧的木雕仔細端詳,“老闆,這個木雕是你自己做的吧?手藝可以哇!”
老闆穿著一身黑色的修身風衣,流暢的線條貼合著他挺拔的身形,下身是一條黑色的直筒長褲,七分長。
他看起來不過20出頭,卻學著老人,坐在旁邊打瞌睡,見有人問,便抬起頭,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
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
“這個多少錢?”他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個大約兩手大的木雕。
這個木雕倒是有意思,一隻巨大的野豬躺著趴在地上,獠牙外露,神態卻憨厚可愛。一隻狐狸站在它的肚皮上,溫柔地撫摸著它嚇人的獠牙。
仔細看去,狐狸竟還是九尾。
老闆看了一眼,搖頭:“這個不賣。其它的要是有看中的,我倒是可以免費送你一隻。”
郭宇有些失落,又看起其它的木雕。
他是被那個木雕吸引住的,攤位的其它木雕手藝也不錯,甚至有一些更精湛,但無論怎麼看,都感覺沒有最開始那個那麼靈動。吃過珍饈,其它的就難以下嚥了。
他拒絕了攤主的好意:“不用了。”
老闆終於睜開了他的眼睛,看向幾人,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看來你們也是懂木雕的人,我好久沒遇到知己了,不如一起對飲一番?藉著這還沒黯淡的天光和月色。”
傅沅突然感覺眼前的人似乎有點眼熟。
但一想到張彌已經進了監獄了,而且如果是張彌,見到他們,斷不會這麼雲淡風輕。
郭宇連忙拒絕:“那怎麼好意思?我還要帶兩個小傢伙遊湖,晚些如果離開,再來此處尋你討杯茶喝。”
“不喝酒,就拿點水吧。”
老闆給他們各自塞了一瓶水,自顧自地給自己篩了一碗酒水,一飲而盡。
似乎是太急太烈,他的臉上迅速出現了一坨嫣紅,口中開始唱道:“病骨怎禁秋氣烈,愁腸偏遇酒樽空。西風捲盡梧桐老,寒雨凋殘蓼岸紅……”
幾人推脫不得,拿著水,轉身離開,還可以聽見老闆在那裡唱:“青衫淚,碧紗櫳。廿年蹤跡轉飄蓬。當時只道尋常事,誰遣孤鴻入斷鴻?”
郭宇一邊聽著,不由有些感慨:“這首鷓鴣天跟他的年齡不符,倒是跟他精神狀態相符。怎麼看著那麼年輕,整個人滿滿都是愁思。”
“所以分一個精神年齡和身體年齡。”傅沅聳了聳肩,想起他剛才對那木雕愛不釋手的樣子,不由問道:“你喜歡木雕?”
郭宇說:“是啊,我媽喜歡蒐集那些,我跟著也喜歡……不過也不只是木雕,古琴、畫卷什麼的,只要質量高,我都想蒐集。”
生活在普通家庭的傅沅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人,便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文人。”
一旁的王富貴也起鬨:“郭隊來一段詞,讓我們見識一下實力。”
郭宇輕笑著彈了一下王富貴的額頭,苦笑著說:“我哪是什麼文人,不過附庸風雅罷了。”
見兩人一臉期待,郭宇說,“行吧行吧,就隨便唱兩句,你們可別笑。”
他沉吟片刻,同樣一首《鷓鴣天》便從他口中唱出:
“霜打梧桐葉半焦,辭梁燕子語聲凋。千絲老柳牽離袂,亂絮渾如雪未消。箋上約,夢中遙。相逢唯借酒旗招。淚共寒砧搗連夜,武陵人遠楚雲高。”
傅沅沒想到他說唱就唱,還有板有眼的,不由感慨:“你一頓吃了幾個易安?”
“哈哈哈哈,就你會說話。”
郭宇笑著回應,用手指著另外一邊,“那邊是許願池,據說還蠻靈驗的。”
三人繼續在廟內閒逛,郭宇從前臺兌換了三枚硬幣。
許願池子裡,堆積了一天下來,遊客們投的硬幣,幾隻老王八不輕不重地在上面踩了幾腳。
郭宇給兩人一人發了一枚硬幣:“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許下心願,然後輕輕將硬幣拋入池中就行。”
王富貴看著旁邊一人,手裡拿著一把硬幣,少說也有二十多枚,往池子裡拋去,不由問郭宇:“我們這投一個硬幣,會不會太輕了,實現不了願望?”
郭宇看著旁邊,也沉默了。
“可能是他的願望比較多。”
硬幣入水,濺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誰也不知道願望會不會實現,但總歸是一個美好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