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雪身處屋內,暖黃的燭光在雕花窗欞上跳躍,她朝外面揚聲喚道:“小荷,去尋杜子桐來。”小荷脆生生應道:“是!”聲音在靜謐的屋內迴盪。恰在此時,杜子桐有事要入內稟告,腳步聲與小荷的轉身撞了個正著。小荷瞅見杜子桐,忙不迭說道:“杜大夫,小姐正找你呢。”杜子桐輕點下頭:“正巧,我也有事找小姐。”說罷,二人一同邁進屋內。
杜子桐率先打破沉默:“小姐,您找我,我這兒也剛好有事得同您講。”蘇傾雪正沉浸於毒經晦澀的文字,聞聲抬眸,目光沉靜如水,仿若深潭:“那你先說說,所為何事?”杜子桐神色瞬間凝重起來,像是被陰霾籠罩:“王博回宮前,特意繞到濟世堂尋我,他告知我,蘇傾城為救貴妃,受傷之後被抬回鎮國將軍府了。”
蘇傾雪秀眉微蹙,心中疑雲翻湧,暗自思忖這背後藏著怎樣的算計,嘴上問道:“可有派人去細查,這只是一場單純針對貴妃的刺殺,還是蘇傾城在背後蓄意謀劃的?”這時,韻棋從外面走進來,帶起一陣微涼的風,吹散了屋內些許沉悶。她神色透著幾分神秘兮兮:“小姐,已經差人去探查了,千真萬確是蘇傾城一手策劃的,動手行刺的是柳氏身旁張管事帶的人,三皇子還偷偷在背後助力,抹除了不少關鍵證據。太后那邊其實早把真相攥在手心了,不過,太后壓了下來,似是想瞧瞧蘇傾城究竟還藏著什麼後招。”
蘇傾雪眼中劃過一絲冷厲,猶如寒夜出鞘的利刃:“哼,她倒是好手段。還有,你剛說衍王的人在調查我,可知是為何事?”韻棋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困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曉是冥一領了衍王的指令,正在暗中悄悄查探。”
蘇傾雪霍然起身,蓮步輕移,在屋內緩緩踱步,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思索的弦上。眼中冷意更甚,暗自咬牙:“安排幾個得力人手,死死盯著蘇傾城,她三番五次在比賽時給我下毒,這筆賬,我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告訴小翠,多留點神,千萬別被蘇傾城給認出來。”小荷拍著胸脯保證,語氣裡滿是篤定:“放心,小翠膽小得很,每次出門都把面具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露了半分臉。”
經小荷這一提醒,杜子桐才回過神,問道:“對了,小姐找我是有什麼吩咐呀?”蘇傾雪坐回椅子,神色稍緩,緩緩說道:“衍王所中的毒,乃是北敵國獨有的蝕骨幽影毒。要解毒,需備天山雪蓮三兩,那雪蓮生於極寒之地,冰肌玉骨,方能驅散寒毒、淨化血脈;還得有一瓶深海鮫人淚,傳說鮫人泣淚成珠,其淚性溫潤,可中和毒素烈性;再有就是千年靈芝兩株,吸天地靈氣,能固本培元,強化體魄。湊齊這些,再搭配我獨門的逆經歸元針法,才有希望祛毒。你這就去籌備這些藥材吧。”杜子桐拱手應下,轉身匆匆離去。
蘇傾雪略作思量,又對韻棋叮囑道:“去準備一份拜帖,我打算前往衍王府,給衍王施針。”韻棋乾脆應了聲“是”,領命而去。
韻棋捧著拜帖匆匆趕到衍王府,王府大門巍峨聳立,門前兩座石獅威風凜凜。冥四迎了上來,身姿挺拔如松。韻棋恭敬遞上拜貼,說道:“勞煩通傳一聲,福安郡主給王爺遞了拜貼,想上門為王爺施針。”冥四接過拜帖,微微頷首:“姑娘先等一下,我去問問我家王爺。”韻棋便在門口靜靜等候,微風撩起她幾縷髮絲,她望著王府的飛簷翹角,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冥四拿著拜帖進了王府,徑直來到衍王的書房。書房內,墨香與檀香交織,衍王正專注於一本兵書,仿若外界一切皆與他無關。冥四上前,輕聲稟告道:“王爺,福安郡主給您遞了拜帖,說上門給您施針,您看怎麼辦?”衍王從兵書中抬起頭,目光沉靜,仿若洞悉一切,淡淡回道:“可以,然後你去安排馬車去接福安郡主。”話雖平穩,可在聽聞“福安郡主”時,衍王的眼眸深處還是極快地閃過一絲複雜情緒,有好奇,更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確實太渴望能早日祛毒,恢復往日康健。冥四領命而去,心裡卻暗自嘀咕,王爺對福安郡主這般態度,是不是有點不一樣,可具體哪兒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就在這時候,冥一回來了,腳步匆匆帶起一陣風。他上前稟告道:“王爺,福安郡主極少有人見過她的真容,知曉的不過太后、太后身邊的人和皇上、許總管幾人罷了。福安郡主曾救過太后,那場面驚險萬分,眾人皆捏著一把汗,她還幫咱們龍淵國贏下比賽,生擒了青羽國的章公子與二皇子,憑這二人換回五座城池,另有一千匹戰馬,五百匹公馬、五百匹母馬,往後應對青羽國的飛天戰馬,咱們也有底氣了。”衍王點點頭,若有所思,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看來這福安郡主是有些本事的。可查出她叫什麼名字?贏得比賽的是薛蘇,但我詢問太后身邊的人時,有個不小心說漏了嘴,提及太后跟福安郡主親近,叫她雪兒,還有二公主抱著福安郡主哭,嘴裡叫著傾雪。我派人查了一下,叫傾雪的,唯有鎮國將軍府嫡小姐蘇傾雪。”衍王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太后親近福安郡主,這就說得通了,蘇傾雪的外祖母和皇祖母是手帕交,情分深厚,太后對她好,又加上救了皇祖母,自然格外不同。”冥一疑惑未解,問道:“那王爺,明明贏得比賽的是薛蘇,怎麼就變成蘇傾雪了?”衍王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想必是換了個名字參加比賽,有意隱瞞身份。”
這時,冥二走了進來,說道:“王爺,皇后調給德妃娘娘的幾個人中,有兩個是貴妃的人,該如何處理?”衍王神色未起波瀾,隨口吩咐:“讓雪鳶、雪盈看好這兩個人。”冥二領命離去。
冥四備好馬車,跟著韻棋來到聽雪軒客棧,路上,冥四滿心疑惑,看著街邊熱鬧的鋪子,暗自思忖:“福安郡主不是有郡主府嗎?幹嘛不住郡主府,反倒住在客棧?”
韻棋說道:“麻煩冥侍衛在這裡等候,我上去稟告郡主。”言罷,轉身疾步上樓,木質樓梯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剛到轉角,就見蘇傾雪帶著小荷下來了,小荷手裡穩穩拎著醫藥箱,神色緊張又鄭重。冥四趕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說道:“福安郡主,我家王爺得知您要去給他施針,特意派了馬車來接您。”說完,往旁邊站定,身後那輛精緻的馬車便露了出來,車身在陽光下泛著烏亮的光澤。蘇傾雪輕點臻首:“好,我這就跟你過去。”而後看向韻棋交代道:“韻棋,你準備一下,我施完針咱們就回繁錦城去。”想到薛奶奶,蘇傾雪的眼神瞬間柔和又焦急起來,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自已在花園貪玩磕破膝蓋,薛奶奶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裡,輕聲哄著,還偷偷塞給她最愛的蜜餞的畫面。韻棋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蘇傾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回繁錦城。
蘇傾雪與小荷登上馬車,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笑聲交織成一片嘈雜。蘇傾雪哪有心思去瞧這熱鬧景象,滿心都惦記著趕緊給衍王施針,好回繁錦城探望薛奶奶。她坐在馬車裡,眼神放空,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滿心憂慮。小荷知曉她的擔憂,也跟著揪心,默默伸出手,輕輕握住蘇傾雪的手,似是要傳遞些許力量,小荷柔聲道:“小姐,薛奶奶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
不多時,馬車穩穩停在衍王府前。冥四在前頭引路,帶著蘇傾雪和小荷徑直來到書房外,而後輕聲稟告:“王爺,福安郡主來了。”書房內傳來衍王的聲音:“讓福安郡主進來吧,你去準備茶水。”冥四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退下了。蘇傾雪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帶著小荷穩步走入。
衍王抬眸看向蘇傾雪,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蘇傾雪臉上覆著一層輕薄面紗,更添幾分神秘。衍王忽而出聲道:“福安郡主好像我的一個故人。”蘇傾雪心猛地一顫,猶如小鹿亂撞,暗自思忖:“難道衍王真的是九年前的那個小男孩,也認出了我?”嘴上卻鎮定說道:“大千世界,面容相仿之人不在少數,王爺還是莫要再多說了,先讓我為您施針吧。”衍王微微頷首:“好,那開始吧。”
小荷早已手腳麻利地將施針要用的銀針一一擺開,根根銀針在燭火映照下泛著清冷光澤,像是冬日裡的碎冰。蘇傾雪素手輕抬,從中捻起一根,湊近燭光端詳片刻,才輕聲對衍王說道:“施針時會稍有痛感,還望王爺忍著些。”衍王神色坦然,微微閉眼,似是做好了十足準備。蘇傾雪看準穴位,手腕輕抖,銀針精準刺入,衍王眉頭瞬間擰緊,嘴唇微微發白,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蘇傾雪見狀,不禁心生敬佩,手下動作愈發沉穩利落,一根接著一根銀針落下,或淺刺,或深扎,每一針都傾注著她精湛的醫術與專注。隨著施針推進,衍王的額頭上漸漸沁出細密汗珠,顆顆晶瑩,在燭光下閃爍。可他依舊牙關緊咬,不吭一聲。待到最後一針入穴,蘇傾雪長舒一口氣,輕聲說道:“王爺,施針完畢。”衍王緩緩睜開雙眸,眼中閃過一絲疲態,卻仍擠出一絲笑意:“有勞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