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落盡,滿地流金。
洛憶今日一早就在睡夢之中被驚醒,他來到小院散步,院子裡落了滿地的金黃葉子,他心血來潮拿出屋子中的一把木劍舞了起來。
木劍在洛憶的手中舞動,樹葉在劍尖打著旋,他感覺自已好像成為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劍客。
洛家主母勒令洛憶去書房溫書,洛憶拿著書簡坐在窗前,心裡總是不踏實,趁著洛家主母不在家,洛憶悄悄地翻牆而出。
洛憶在街上轉了一個時辰,他想起昨日和寧歡約好今天陪她去買繡鴛鴦的紅線,他決定先去找寧歡。
洛憶來到同林巷,隱隱約約地聞見一陣哀慟的哭聲,他凝神細聽,真是一陣哭聲。他心裡奇怪,這青天白日的,不知又是誰家出了白事。他往寧歡家走去,來到寧歡家門前,抬頭就看到滿目白幡。
白幡在驕陽下舞動,分外刺眼。
洛憶驀然一陣心痛,他疑慮重重地敲了敲門,寧母開啟了門。洛憶看見寧母哭得滿臉通紅,問道:“寧家嬸嬸,你這是怎麼了?你在哭什麼?”
寧母說:“你是來找寧歡的麼?她已經去了。”
這一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洛憶愣了一下,問:“去了?去哪裡了?”
寧母哽咽難言。
他目睹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敢置信地問:“寧歡是死了嗎?為什麼?她昨日還和我在一起,怎麼會故去?”
“寧歡夜裡出去,碰見了歹徒,被歹徒殺害了。”寧母難過地說。
洛憶幾乎站不穩,他一隻手扶著門,嗓音沙啞,“夜裡出去?她為什麼要出去,我從前嚇唬過她,我說夜裡危險極了,她出去做什麼?”
“小憶你先進來說話。”
洛憶跟著寧母來到寧家院子,寧家院子的紅綢已經換下來了,滿目純白。洛憶臉色驀然一陣煞白,原來真不是寧歡在同他玩笑,昨日那個羞澀的少女,今日竟然已經隨風遠去。
他再不能帶著少女遊街,再不能看少女在她的眼前哭泣了,淚水無聲滑落,洛憶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他踉踉蹌蹌地向著正屋的棺槨走去。
少女安靜地躺在棺中,他沉默地站著,任誰來勸他也不動。他安靜地站了很久,身邊人來來去去地擺放東西,他看到人影憧憧。
直到日暮西垂,寧家母親來勸:“洛憶,你該回去了。\"
洛憶擦擦眼淚,眼淚早已經幹了。
“寧家嬸嬸,你放心,我一定會為寧歡找到兇手的。”
洛憶在寧母錯愕的目光當中揚長而去。
洛憶沒回家,而是向著葉漫的安居巷走去,寧歡已經去了,他一定不能讓葉漫從他的身邊離開。
他一路在思考是否應該把這個訊息告訴葉漫,還沒想出一個結果,他就已經來到了葉漫的院門前。
他在院外學了幾聲貓叫,葉漫立刻就從洞裡爬了出來。
“洛憶,我們不是約好下午一起去陪寧歡買紅線嗎?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寧歡呢?你知不知道一會天黑了我們就不能出去了。”
葉漫看見洛憶的臉白得像是雪片,他眼眶紅紅的,應該是哭過。葉漫詫異地問:“洛憶,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洛憶,你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你堂堂男子漢竟然在女孩子面前哭,洛憶,我會笑你的。”
葉漫不停地安慰洛憶,洛憶哭得泣不成聲。
葉漫問:“洛憶,你怎麼了?”
“葉漫,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但是我忍不住。寧歡出事了。”
葉漫愣了一瞬間,她以為的出事是'生病'或者'受傷'。
洛憶接著說:“寧歡死了,我們再也找不到她了。”
葉漫拍了洛憶一巴掌,斥責:“洛憶,你在說什麼啊,怎麼這麼晦氣,洛憶,你不要說了。”
“葉漫,寧歡死了,死在昨夜,我死都想不明白,她昨天夜裡為什麼要出去。”洛憶忽然抱住了葉漫,他在葉漫面前哭得像是個孩子。
葉漫忽然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她還是不相信,她憂疑地問:“洛憶,你不要開玩笑,寧歡要和梁君生即將成婚,你在這個時間開這種玩笑,到時候寧歡過得不好,她該向你哭了。”
“葉漫,寧歡真的死了。”
洛憶再重複了一遍。
葉漫忽然推開洛憶,提起裙襬向著同林巷跑去。
“葉漫,你別去,天要黑了。”
洛憶跟在葉漫的身後跑了起來。
天上最後一點紅雲散去,葉漫敲開了寧歡家的門。
寧母開啟門,看見小瞎子葉漫和洛憶站在門前。
“葉姑娘怎麼來了,天黑了,快快回去,夜裡歹徒多,最好小心些。”寧母白日哭得聲嘶力竭,此時早已經筋疲力盡,她細聲細氣地說。
“寧家嬸嬸,寧歡在家嗎?”葉漫試探著問道。
“寧歡已經去了。”
葉漫愣在原地,此刻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耳中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寧歡去了?怎麼會這麼突然,寧嬸嬸,你別開這種玩笑,不吉利。”
“葉姑娘,寧歡真的去了,你進來見她最後一面吧。”
葉漫衝進了寧家院子,洛憶緊緊地跟在葉漫身後。寧母看著兩人莽撞地衝進院子,輕輕地關上了大門。
“多好的孩子。我家歡兒要是還在,該多好。”
寧歡的棺槨安靜地放在寧家的大堂裡面,屋裡掛滿了白幡,煙火繚繞,哀慟的哭聲壓抑地傳來。
葉漫愣愣地站在寧歡的棺槨前面。
這時她才知道寧歡真的已經離她遠去了,那個溫柔羞澀的姑娘像是一抹輕煙,活在人世的時候輕飄飄的,走得時候也是輕飄飄的,她甚至來不及去抓住她。
“洛憶,寧歡怎麼走的?”
“昨天夜裡,寧歡一個人出了門,死在了路上。”
“是那些東西殺了她?”
“應該是的。”
“她為什麼要出去,我記得她的膽子是最小的,她怎麼會一個人出去?”
“或許是因為不開心。”
“昨天下午不是挺開心嗎?難道是因為梁君生?”
“我不知道。”
兩人便不再說話了。
葉漫直勾勾地看著棺槨,眼淚無聲地流下,她忽然喊了一句:“寧歡,你快出來啊?寧歡,寧歡,寧歡,寧歡,寧歡,寧歡......”
“葉漫,別激動,寧歡已經走了,你這樣會驚擾到她的。”洛憶拽住寧歡的胳膊,輕聲安撫。
“洛憶,你說寧歡走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葉漫痴痴地問。
洛憶安安靜靜地看著棺槨,一言不發。
“葉姑娘,洛憶,夜長,我怕你們守不住,先去偏房休息吧。”寧母站在棺槨前面,她的面容一下蒼老了,她黯然地看著葉漫。
“不去,寧歡一定很怕黑,我要守她到早上。”
“是啊,寧嬸嬸,你先去休息,我和小漫一起守著。”
今夜註定不眠,圓月缺了一角,空洞地掛在晟國的城樓上,生者悲傷地吟唱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