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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禍世雪魅 前塵往事(9)

紀衡回通雨樓時,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

通雨樓裡亮著燈,紀衡走在通雨樓長長的走廊上,一片深沉的靜默籠罩一切。

紀衡沒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已休息的地方,而是直接來到“浩瀚居”。“浩瀚居”為通雨樓的文庫,文庫裡面藏著晟都所有供賞閱的情報和卷軸。

司七歡有大半的時間守在這裡。有時情報機構的隊員會輪流守著“浩瀚居”,因為司七歡喜歡事事親力親為,所以大半時間都會在浩瀚居內。

紀衡站在浩瀚居的門前,門未關,從這裡剛好看到司七歡的側影。她一身利落的黑衣,長髮用一條絲帶綁了起來,髮尾垂在肩頭。她低頭翻閱卷宗,桌上的油燈映在她白皙的臉上,柔和和剛毅交織在這位女子身上。

紀衡不禁對司七歡升起了一種欽佩之情。

他敲門,司七歡望了過來,看到紀衡時,她抿嘴一笑。

“紀衡,找我有什麼事?”

“重要的事。”

紀衡來到司七歡面前,他抽出腰間的寶劍,按在桌面上,他在司七歡的詫異中開口,說:“幫我查查這把劍。”

司七歡凝視著那把銀黑色的劍,眉頭蹙起,說:“玄鐵劍,喚作‘驚鴻’,是你在通雨樓出師時,上一任師傅送你的,你怎麼會想要查這把劍的由來?”

“今夜與雪魅交鋒,她對我這手中劍分外感興趣,我想知道這把劍來自哪裡,或許是突破點。”

司七歡點點頭,說:“我查查,稍等。”

“多久?”紀衡問。

“不久。通雨樓的每把劍都探清了由來,它們被放在劍譜一格中。只是通雨樓名劍眾多,我需要一些時間去翻看劍譜。”司七歡說完,她就向著縱橫交錯的格子間走去。

紀衡坐下,桌前的燈靜靜地燃燒,浩瀚居安靜得只能聽見沙漏的聲音。他筆直地坐著,目光忽然落在眼前一個睡得昏天暗地的姑娘身上。

白六月,探子隊的小妹妹,通雨樓中的一個奇葩,愛吃愛睡,大概是這沉悶隊伍中唯一一個還如此輕鬆的人了。

他看了幾眼,覺得有趣。

司七歡已經來了,她放下一疊竹簡。說:“驚鴻劍的由來都在這裡。”

紀衡接過卷宗,抬眼瞥了一眼白六月,說:“她一直這樣?”

司七歡看了一眼白六月,嘆氣,說:“探子隊向來嚴格,六月年紀小一些,又是活潑好動的年紀,所以就管得鬆快一些。”

紀衡點點頭,翻開竹簡,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司七歡在旁邊輕聲說著驚鴻劍的由來。

“驚鴻劍,來自五百年的一位很出名的鑄劍師“驚春子”之手,這劍是鑄劍師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把劍,這把劍被他送給了當時的一位年輕公子上官暮雪,上官暮雪當了將軍,帶著這把劍征戰沙場,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因為上官暮雪年輕俊美,武藝一絕,被時人崇拜,所以連著這把劍被封了雅稱‘驚鴻劍’‘照影將軍’,惟恨天妒英才,上官暮雪戰死沙場,年僅二十七歲,死後親人尋骨,在他身邊找到了驚鴻劍。”

“‘驚鴻劍’輾轉間來到通雨樓,成為了一把名劍,應該說這把劍在五百年前就很有名。”

“還有別的訊息嗎?”紀衡的手撫上驚鴻劍的劍刃,驚鴻是深黑的、沉默的、厚重的。

“關於這位將軍,名劍譜裡面有一件趣事,據說這將軍生前不羈,除了那輝煌的功績,還有兩件寶貝令人津津樂道。”

“什麼寶貝。”

“這第一件寶貝,是名劍‘驚鴻’,上官暮雪年少得劍,一生劍不離身,而他的征戰之路,一直都在失去,只有這把劍一直陪著他到戰死之時,是他最愛的珍寶。”

“這第二件寶貝,是一個美人。在這種人身上,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僅有身前的風光,還有惹人遐想的風流佳話。上官暮雪弱冠之年也遇見眾多女子,不過她們都被上官暮雪拒之門外。據說他鐘情一女子,那人被他藏在一個山谷中,喚做‘雪姬’。”

“女子?”紀衡的目光亮了起來,“什麼樣的女子?”

“紀衡也對這些事這麼感興趣?”司七歡打趣道。

“我是說這女子是否就是雪魅?”紀衡問。

“雪魅?”司七歡疑惑。

“她對我這把劍很感興趣。今日她引我出去,實則是為了這把劍,這劍似乎讓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司七歡點點頭,說:“不是不可能,畢竟,巫城鬼域會利用術法喚醒死去的人,將死去的人變成傀儡。”

“我會為你查清楚的。紀衡,你先回去歇著,今日午時來浩瀚居找我,我定幫你查清楚這女子的事情。”

紀衡提起劍,他將劍放進了腰間的劍鞘當中。

紀衡來到臥房門前時,江臨一站在門前,他笑嘻嘻地看著紀衡,遞出手裡的一個木質盒子,說:“紀衡,你總算回來了,這是風鳶早上蒸的糕點,她要去執行任務,這是這個月最後一頓小灶。”

紀衡眉眼微彎,他接過食盒,說:“通雨樓最好的其實是風鳶的手藝。”

“知道就好。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江臨一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離去。

臨近午時,紀衡來到浩瀚居,司七歡早就已經守在桌前,五月底的陽光還算熱烈,陽光透過雕花窗戶灑了進來。

司七歡對著紀衡招手,說:“紀衡,你來了。”

“事情查好了嗎?”紀衡問。

“五百年前的事情,要查也是難的。偏偏這上官暮雪很有名,所以他的故事輾轉流傳了下來,從隻言片語中,我可以窺見這上官暮雪的模樣。”

“七歡,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上官暮雪生於富貴之家,可惜母親身份低微,所以身份不能示於堂前,不過上官暮雪極其得寵,他十七歲得劍,跟隨朋友上戰場,十九歲,他被封為將軍,二十二歲,丞相之女提親,他婉拒,同年,京城第一美人拋繡球,他婉拒,同年,郡主提親,他婉拒。”

“據說,他在兩年之內婉拒了數十樁姻親,因為婉拒的都是名門貴女,所以上官暮雪的風評逐漸變差,同僚們不愛搭理他,然而他本就是武將,並不需要這些。他仍然縱馬街頭,當壚沽酒,庭前比棋,雪中鬥劍,風流和肆意被他佔了個遍。”

“至於這雪姬,有人說是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姑娘;有人說是一年雪天,他大戰歸來,迷失在雪地裡,被一山間姑娘所救,他從此一見傾心,所以給姑娘起名雪姬;有人說是他在戰場上虜來的對手。卷帙浩繁,故事眾多。我並不知道什麼是杜撰的,只知道這雪姬確有其人。”

“上官暮雪將雪姬藏在一處山谷中,據說那山谷四季花開不敗,一年,上官暮雪的同僚受傷,誤入山谷,被雪姬所救,上官暮雪山莊藏佳人的事情不脛而走,上官家族的長輩提劍而來,要求兩人斷絕關係,上官暮雪提劍護住美人,不知上官暮雪和家人承諾了什麼,從此以後,再也無人打擾山莊。”

“上官暮雪殺敵欲勇,一人可護邊疆一城,二十七歲那年,上官暮雪遭遇南國和熙寧國夾擊,上官暮雪帶手下頑強抵抗,最終遭遇埋伏,血染疆場。雪姬從山莊趕來,在上官暮雪身邊自刎。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司七歡說完這個故事,不勝唏噓。

“若雪魅就是雪姬,你覺得有可能嗎?”紀衡雖然這樣詢問,但是內心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吸血鬼族擅長控制死屍,他們會把福運深厚的死人變活,成為他們的同類。雪魅與這劍有緣,就像是見到老熟人一樣。

司七歡凝眉思索,說:“若是這樣,倒是有可能的。”

“若是這樣,我們是否能找到懲治敵人的辦法?”紀衡問。

“按照你說的,我們或許可以喚回雪魅的心智,或者用過去經歷的事情干擾她,若她有感情,我們便有勝算。”司七歡說。

“七歡,我們不能再拖著這件事情了。”紀衡說。

掩著的門被推開,白六月站在浩瀚居門前,她睜著杏核一般的大眼睛,天真地問道:“七歡姐姐,紀衡大哥,你們還不走嗎?外面已經敲了好幾遍銅鈴了。”

“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嗎?”司七歡問道。

“林九從我面前過去的時候,急迫得很,我沒有來得及問。”

三人匆匆忙忙地往禁生堂走去。

禁生堂,神明擋道,百鬼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