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樓，煙雨夢，溫柔鄉。

紀衡和司七歡進入紅袖樓，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鬟走到兩人前面，小丫鬟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問：“兩位找誰？”

紀衡說：“找你們管事的。”

小丫鬟抬頭打量了一眼紀衡和司七歡。

紀衡一身黑色單衣，他長身玉立，面容上透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司七歡站在紀衡的身側，一身黑衣颯爽利落，楊柳般的眉眼帶著幾分英氣。

紅袖樓裡從來沒有這樣氣質冷肅的客人，小丫鬟打量了一眼，她匆匆忙忙地往裡間跑去。

片刻，一位妝容濃麗的女子從裡間款款而來。她是紅袖樓的掌櫃，林嬌娘。

“兩位客人有何貴幹？”

林嬌娘看起來三十歲上下，是一個豐腴的女人，她看人的時候帶著一股老辣勁，看起來是一個精明的女人。她一人管著紅袖樓中的上百位姑娘，經營得有聲有色。

司七歡說：“今夜有事光顧，望林娘子恕我們冒昧。”

紀衡看了一眼林娘子，似有寒芒。

林娘子不動聲色地看著紀衡和司七歡，問：“兩位是來聽曲的？還是來訴衷腸的？”

“我們有公事要辦，把你們這裡的女娘都叫出來。”司七歡說。

“我們這些女娘常日裡也就是彈彈小曲、唱唱歌、跳跳舞，她們從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客人，他們想必會嚇到你的。”

林娘子不情不願地說，“我們這紅袖樓的人安分守已，實在無法招待你們這樣的大人物。”

“把他們都叫出來。”紀衡語氣嚴厲。

林娘子知道紀衡應該是一個不容易打發的人，她招來身邊的丫鬟，對她們囑咐了幾句，丫鬟們就跑上了樓。

瞬息之間，樓上的門全部開了。蒙著面紗的姑娘們紛紛走下樓，她們蓮步輕移，衣袂翩翩。

林娘子搖著扇子，她滿意地看著面前的姑娘，說：“ 你們按規矩站好，這兩位貴人需要問話。”

女子們自動地站成兩排，一時之間，環肥燕瘦，奼紫嫣紅。女子們好奇地打量紀衡和司七歡。

“李望的紅粉知已是哪位？”司七歡問。

姑娘們誰也不承認。

林娘子笑了，她輕輕地拍動扇子，似乎是在認真回憶，然後一臉茫然地問：“誰是李望？”

她先前得了訊息，李家的公子死於芳園，李公子曾經來過紅袖樓聽曲子，如今這些人的找到了紅袖樓，想必她們紅袖樓就要被攪和進這件事裡面了。

林娘子記得李望這個人，他是一個風流浪蕩的紈絝公子，經常偷偷摸摸地溜進紅袖樓。她記得他有一個紅顏蘿兒，她用餘光看了一眼蘿兒。雖然蘿兒的臉色發白，還好沒有立即承認。

如今，她決定先遮掩下這件事，否則，紅袖樓就要陷入無休無止的糾紛之中了。

“你不認識李望？你要知道這件事情極為重要，或許會牽扯到我們大家的安危。”司七歡試圖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

“真不認識。”林娘子搖搖頭。

“若你不認識，李望手裡怎麼會有這個香囊？”紀衡伸手，手心躺著一個香囊。

女管事看了一眼，香囊的樣式花紋和味道都是紅袖樓的，她矢口否認：“不就是一個香囊嗎？哪裡都買得到。”

“真的？”紀衡問。

司七歡說：“這種味道的香粉只有你們紅袖樓會用到。”

“不過就是普通的香粉而已，怎麼就能成為證據呢？”林娘子不以為然，輕蔑地笑了起來。

那些女子也跟著笑了起來，銀鈴一般的笑聲響成一片，鬧鬧哄哄的。

這時，一個丫鬟稟報：“林娘子，葉姑娘來了，已經在外面等著。”

林娘子看了一眼紀衡，說：“言盡於此，我的客人來了，兩位請回吧。”

“我們可以等，你先忙你的。”紀衡冷靜地說。

他巍然不動地坐在凳子上。

林娘子知道自已碰上了一個硬茬，也不再搭理他。

這時，丫鬟已經領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看起來模樣清秀和善，她是葉凝。她身邊跟著一個蒙著眼睛的小瞎子，竟然是葉漫。

林娘子看到葉凝，臉上掛上如春風盪漾一般的笑容，她說：“葉姑娘來了，想必我訂的那批貨到了，我知道姑娘的手藝最好，想著這批貨許久，今日總算來了。我們先去裡面交接一下這批貨。”

林娘子帶著葉凝離開了大廳，離開之前，她對眾女子使了個臉色。眾女子就一句話也不敢說，悶悶地站著。

葉漫進了屋，她一下子就摸到了那些女子的面前，挨個牽她們的袖子，她扯扯她們的袖子，摸她們的手，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

“姐姐，你的手好軟啊。”

“姐姐，你的衣料好光滑啊。”

“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啊。”

葉漫尤其喜歡一個綠色衣服的姑娘，她緊緊地拉著那個女子的手，一直不願意鬆手。那女子不搭理葉漫，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葉漫自討沒趣，她放開了手，又去找別的姑娘們鬧騰。

紀衡筆直地坐在凳子上，目光時不時地追隨著葉漫的身影。

葉漫就像是一隻蝴蝶，興致盎然地遊弋在花叢裡。

旁邊傳來司七歡的喟嘆：“真羨慕她，這麼好的年紀，這麼無憂無慮。”

紀衡沒說話。

葉漫和姑娘們鬧夠了，她忽然轉向了紀衡這邊，筆直地伸出兩隻手，彷彿在空中摸什麼東西。然後，她摸到了紀衡。

紀衡的臉忽然被一雙柔軟的手捧住，他感受到葉漫柔軟手心的溫度，瞪著眼前的姑娘，他的內心很震驚。

葉漫是故意的，紀衡想。

紀衡伸手碰了碰葉漫的胳膊，嚴肅地說：“姑娘，請移開你的手。”

葉漫縮回手，她驚詫地問：“你，你的語氣怎麼這麼像紀衡？”

紀衡不置可否。

司七歡說：“姑娘，紀衡被我們戲稱為最冷漠的狼，你這隻小綿羊惹了我們孤傲的狼，就不怕被狼哥哥一口吃掉嗎？”

葉漫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說：“紀衡不會吃我的，紀衡不是狼，紀衡是個好人。”

葉漫站在紀衡身前，忽然將聲音放得很低，她問：“紀大哥，你們今晚是來抓吸血鬼的嗎？”

紀衡沒想到葉漫能猜到，不過葉漫已經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情。

紀衡沒說話。

葉漫不該摻和這種事的。

葉漫說：“我抓到了，第二排從左數第七個，我摸了她好久，她已經異化成鬼了。”

“你說什麼？”紀衡驚詫地問。

葉漫湊到紀衡身邊，神秘地說：“因為我能看到。”

紀衡沉默了。

風雨十年，初次相見，宛如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