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漫的心裡,紀衡與所有其他的人是不同的。
葉漫走到紀衡面前,她看著紀衡蒼白的嘴唇,擔憂地問:“聽說你為了救我們被懲罰了,紀衡大哥,你沒事吧。”
紀衡看了葉漫一眼,說:“不必內疚。”
“聽說你的朋友受傷了,如果不是我們帶走了你,你的朋友就不會因此受傷,紀衡,對不起。”葉漫內疚地看著紀衡,她沒在紀衡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但是她心裡還是很難受。
紀衡俯身,盯著葉漫的眼睛,透過緞帶,葉漫與紀衡四目相對。她看到紀衡深邃眼底的白與黑,那古潭般沉寂的眼底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神秘。
葉漫的呼吸放得很輕。
“紀大哥,你有什麼事情想要和我說嗎?”
“葉漫,我知道你看到了那個世界,我希望你不要探聽那個世界的任何事情,很危險,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紀衡的語氣變得嚴厲。
葉漫感覺到了紀衡語氣裡隱忍的怒氣,她有些委屈,“我已經看到了,我沒有對任何人說,我只是關心你。”
“知道了,不用關心我,你們快回去吧。不能探望太長時間。”
葉漫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紀衡將葉漫和寧歡送到通雨樓之外,她看著兩個少女結伴遠去。
他盯著葉漫的背影,那天真而纖弱的少女只是他保護的眾生之中的一個,他也沒意識到他似乎對她的關愛多於常人。
或許,少女提燈出現的那一瞬間,那一盞燈就逐漸地彌合了記憶裡缺失的那一部分,葉漫不是紀小諾,然而,他在內心裡覺得他應該像保護紀小諾一樣保護她。
“想到紀小諾了?”通雨樓的探子司七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紀衡身邊。
紀衡抿著嘴唇沒說話。
紀小諾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兩人相差六歲,紀小諾在抓吸血鬼方面的天分比他還高,因為紀小諾能輕易分辨出偽裝成人類的吸血鬼,所以紀小諾跟他一起被選拔進了通雨樓。
他記得紀小諾死得那一天,京都下了一場很大的雪,紀小諾躺在雪地裡,鮮血染紅了滿地的白雪。那年,紀小諾只有十六歲。
他看著躺在雪地裡的紀小諾,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他只記得自已一直在問:“小諾為什麼會死?”
眼角逐漸有了淚光,他垂下睫毛,掩飾下心底的黯然。
“如果那孩子還在的話,今年應該十九了,記得小諾在的時候,你常笑。現在真變成冰渣子了。”
司七歡眼底也帶上了淡淡的哀傷,“小諾真的很棒,她是為了救人而死的。紀衡,你們都是一樣的人,你們都很棒。”
紀衡的臉色變得更冷了,原本只是蒼白,現在竟然透露出一分虛弱感。
“紀衡,不要被困在記憶裡。樓主在傳喚我們。”司七歡聽到通雨樓的頂層響起了銅鈴的聲音。
紀衡和司七歡匆忙地往通雨樓內部走去。
“七歡,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我看你剛從外面回來。”紀衡壓抑下內心的沉痛,鎮靜地問。
“見你之前得到訊息,說是落槐巷裡死了人,死得是兩個孩子。依然是被吸乾了血,連心臟都被挖走了。”
“心臟,我知道吸血鬼嫌那個東西髒,從來不吃那個東西的。”
“或許是為了救人。傳說中他們有古老的秘術,如果一隻吸血鬼的心臟碎了,就要吃掉無數少年少女的心臟,只有這樣,吸血鬼才會生出新的心臟。”
“這是什麼邪術?”紀衡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他想起了赤溪,那個被他一刀刺中心臟的暴躁鬼族少年,想必與他脫不了關係。
來到禁生堂,裡面已經站滿了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南宮銘,南宮銘盯著牆上的沙漏,面無表情。
站在兩旁的分別是武者,其中有白虹,陸瓊,明澤,以及看起來面目蒼白的江臨一。
江臨一看到紀衡,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
另一邊是探子裡的核心成員,分別是白六月,林九。
南宮銘看到紀衡和司七歡進來,示意他們歸隊。
紀衡走到明澤身邊,白虹忍不住說了一句:“樓主,你真是太偏愛紀衡了,遇到這麼大的事情,紀衡竟然姍姍來遲。”
白虹說完,還碰了一下陸瓊。站在一邊的陸瓊看起來二十七八歲,他長得一副樂天知命的模樣,看人的時候笑眯眯的。
他對誰都親近。
陸瓊今天偏偏不給白虹面子,他看著南宮銘,面帶微笑地說:“以前每次紀衡都是第一個到,想必今天是事出有因,白虹師兄,你就不要連這種事情也要和樓主說了。”
南宮銘怒吼一句:“夠了,你們是不是想滾出通雨樓。”
所有人噤聲。
南宮銘看大家都靜了下來,才說:“探子傳來訊息,落槐巷死了兩個十六歲的男孩,死狀悽慘,心臟沒了。事發在半個時辰之前,事發地點陰暗潮溼,少有人經過。”
“肯定是吸血鬼乾的,不過這是白天,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恐怕是那類偽裝鬼們吧。”白虹說。
南宮銘看向白六月,問:“還有什麼線索嗎?附近的人都查過嗎?”
白六月說:“因為那巷子陰暗,通常也沒人進去。但是今天,在那巷子外面的人說聽到了歌聲,很美的歌聲。”
這時,眾人的眼神有些嚴肅。
南宮銘問:“七歡,你知道關於這個吸血鬼的訊息嗎?”
司七歡上前一步,說:“這個吸血鬼在很多年前出現過,探子把她命名為歌姬。歌姬神出鬼沒,每次出現,就有很多人會死去。據那些附近的人們說她們聽到了歌聲,就像是從海外仙山傳來的,縹緲虛幻,動聽極了。”
“幾乎所有聽到歌姬聲音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走去,所以,歌姬的殺傷力極強。”
司七歡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明澤看向司七歡,問:“所以,你們見沒見過歌姬的真實樣子?”
“十年前,有一個探子想要去看歌姬的真實容貌,結果他死了。死得很慘,只剩下一具骷髏。但是,據說,她在地上刻字。”司七歡說完就退下了。
“歌姬很難抓,這次任務,你們就分為兩組。江臨一在通雨樓休養,紀衡與明澤一組,白虹與陸瓊一組。你們兩組各帶二十個人,分別執行任務。”
江臨一晃了晃手臂,說:“我要跟紀衡一起去,你們誤會了,昨夜一點也不兇險,這幾日的飯不好吃,我沒吃多少。所以今天早上應該是餓暈的。”
江臨一說完話,白虹嗤笑一聲。
南宮銘看了江臨一一眼,指了指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明澤,說:“你和他扳手腕,若是能扳個平手,我就准許你去。”
“扳手腕,真有意思。小江,我看你今天的臉白得像是個姑娘一樣,一會兒別在明澤這個死人臉面前輸得太慘。”陸瓊興致盎然地退到一邊看著。
明澤話不多,一直沉默地站著。他是一個清瘦俊拔的男子,眉梢間帶上了幾縷斑白,他的年齡是二十五歲。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對萬事萬物毫不關心的冷漠。
當眾人望向他時,他終於動了一下,他看向江臨一,點頭示意。
江臨一走到明澤面前,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他伸出一隻手,眨了眨眼睛,說:“明澤師兄,承讓。”
兩隻手握在一起,兩人面無表情。
一旁觀看的人瞪大眼睛,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時間過去半刻,明澤忽然鬆了手,他淡淡地看了江臨一一眼,說:“你贏了?”
眾人有些不服氣。
陸瓊說:“雖說小江平日裡也是很兇狠的,但是明澤你也沒輸啊,怎麼就說小江贏了,你不會是同情小江,所以故意騙我們的吧。”
陸瓊看看江臨一,又說:“小江,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只是質疑一下明澤。”
白虹瞥了江臨一一眼,他這人有時什麼也看不慣,他看不慣江臨一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偏偏他總有人護著。
他說:“去唄,太弱了就當盤中餐唄。”
江臨一一笑,眉眼飛揚起來,他雙手作揖,說:“承讓,我要跟著紀衡一起。”
南宮銘沒拒絕,江臨一走到了紀衡身邊。
午後已經過去了很久,黃昏即將來臨。京都的角落瀰漫著危險,生命在吸血鬼面前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