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半的指標,黑澤白站在米花市政大樓的街對面,看著那邊被記者團團包圍,各種閃光燈彷彿閃電般不斷出現的景象,有些發憷。
她本來只是想來看看“繭”裡面有沒有諾亞方舟,其實也不是必須挑在今天這種人很多的釋出會。
只是收到了三上大輔寄給她的邀請函,讓黑澤白來不及猶豫就動身過來了。
沒想到現場比她想象的還要熱鬧。
如果她能夠再多考慮一下,應該就能知道這種跨時代的產物,不可能不引起眾人的關注。
反而是黑澤白這樣毫無防備的到來,比較異於常人。
越水七槻送她到了現場,本來要跟著一起進去的,結果收到了臨時訊息,課題那邊出了問題,必須要過去一趟。
因此黑澤白也只能自己一個人進入。
本來只是從大門進去罷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看到那些陣仗就不敢動了。
電影的那時候,鏡頭畢竟不是對著自己。
如果讓她從正面進入,豈不是要被一群記者懟著了嗎?
黑澤白站在對面進退兩難,手掌握著口袋裡的邀請函,感覺都要被捏的皺巴起來了。
“小白?不是說一起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集合嗎?我們沒看到你,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停在她前面的車子上,下來了熟悉的人們。
黑澤白看到小夥伴們的臉,就放鬆了許多。
就算要拍照,有這麼多人一起,感覺也好一點吧。
“我……我忘記這回事了……”
她確實沒有想起來。
聽到毛利蘭的聲音這才想起來有這回事。
之前她還擔心著自己有沒有機會進入“繭”的裡面。
現在卻已經有了三上大輔送的邀請函了。
據說那是喜歡看哥梅拉的小朋友父母為了討好導演,刻意送的。
三上大輔沒有孩子,這東西就送給了黑澤白。
據說這次的釋出會能夠參加遊戲的只有未成年人,因此三上大輔哪怕自己有點興趣,也不打算過來參加。
更何況,他還知道黑澤白非常喜歡玩遊戲——這一點從她到大寶公司裡一起幫忙宣傳開始,就已經被人熟知了。
“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江戶川柯南催促著。
他對這個活動不感興趣,但是在外面傻站著也太可疑了。
江戶川柯南昨晚得知了父親要過來的訊息,心情有些興奮。
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不過母親不一定也會回國,這點倒是讓江戶川柯南有些遺憾。
“嗯,小白來了就到齊了,我們出發!”
小島元太揮舞手臂。
幾人一起前進,記者們看到這邊沒有值得注意的人物,甚至懶得將鏡頭轉過來。
這倒是讓黑澤白冷靜了許多。
她還以為自己會被人圍著。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不是關注電影的人,再加上在大寶公司內有點人脈,怎麼會認得出來她呢?
這些記者們應該只會關注更厲害的人物吧?
比如落後在黑澤白他們後面的高檔轎車。
光是車牌號出現,就引來了一眾的閃光燈。
眾人連忙往裡快走了幾步。
黑澤白也沒有最初的警惕感。
一行人走進大門後,就看到了兩道安檢門立著。
前面的隊伍已經排了很長,不斷有人往裡走。
這樣的嚴格檢查倒是比較少見的。
這個時代的安檢機還算是非常新潮的東西,至少黑澤白沒有在地鐵裡見到過。
前世作為大城市的社畜,黑澤白倒是有許多過安檢機的經驗。
她今天也沒帶什麼特別的東西,除了例行的變聲筆和鞋子,也就是手套了。
刀子金屬類的物品,她也不可能帶著來這種地方。
黑澤白很快就透過了安檢,回頭看過去發現小島元太被工作人員掏褲兜撈出了幾個硬幣。
這邊的幾人都順利地進來了。
除了少年偵探團的幾人之外,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兩人自然不必說。
倒是沒看到阿笠博士,讓黑澤白有些意外。
“博士今天不過來嗎?”
黑澤白詢問戴上手錶的灰原哀。
“他說要接一個老朋友,會和那個人一起來,讓我們不用等他。”
灰原哀往前走,視線在會場眾人的身上打量。
黑澤白也跟著轉來轉去,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本來以為這種遊戲的釋出會,應該會有很多遊戲相關的媒體,或者出現很多的年輕人。
不知道為什麼,會場裡都是衣冠楚楚的人,要麼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些一眼看起來就是網癮少年的人物,卻是一個都沒見到過。
日本的娛樂業發達得厲害,那麼多的宅男打遊戲,怎麼可能沒有呢?
黑澤白心中泛起疑惑。
“辛多拉公司是IT業的大企業,這次釋出會來了好多日本的高官們啊。”
圓谷光彥從後面走過來,看著周圍眼熟的人們,不由發出了感慨。
“那些孩子也是大有來頭呢。”
灰原哀順手從邊上拿了一杯果汁,一邊喝著一邊說。
其他人也安檢完畢,都聚集在了一起。
“感覺就像是到了電視裡一樣,到處都是平時看電視裡會出現的人,好厲害啊。”
吉田步美眼睛看來看去,她對於那些大人物並不熟悉,只是覺得非常眼熟。
遠處一群小孩子在那裡排隊,他們的身上佩戴上了一個徽章,似乎表明了身份。
黑澤白看著就覺得有些眼熟,馬上想起來隨著邀請函一起送過來的,不就是有一個徽章嗎?
本來她還以為這東西只是給自己的紀念品,現在看來也許是一種很有用的道具。
“我們能夠受邀來參加這種派對,運氣真好啊。”
小島元太開心地笑著,他看到了一旁餐桌上的烤串,馬上拿起來左右開弓大快朵頤。
吉田步美則是望著那些領徽章的孩子:“運氣好的是他們吧。”
圓谷光彥見狀也透露著羨慕的目光:“是啊,雖然我們可以參加派對,但是沒有進入‘繭’的資格,那些人周圍的目光都充滿了嫉妒呢。”
灰原哀放下杯子:“簡直是日本世襲制度的濃縮版景象,伴隨著這種制度,人類錯誤的歷史也將不斷重演。”
“政治家的孩子未來會成為政治家,銀行家的孩子未來還是會成為銀行家。這樣下去,無論過多久,日本還是不會改變。”
吉田步美歪頭:“小哀……你說的話我聽不太懂誒……”
黑澤白偏過頭,卻看到灰原哀那副漠然的模樣。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詫異。
畢竟灰原哀現在只是一個小學生,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不讓人起疑就怪了。
江戶川柯南在一旁連忙拉了拉灰原哀的手臂:“喂,要用小孩子的口吻說話啦。”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因為黑澤白離得近,所以還是聽得清楚。
不過黑澤白並不覺得意外,灰原哀可是一個邪惡組織的科學家,會說出這種很高深的話,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
只是她也有些沒想到。
本來以為灰原哀應該也是這種制度的受益者,所以不會說這種背叛階級的話語。
“科學家的孩子,也是科學家嗎?”
黑澤白倒是沒想說,卻沒留神把自己腦子裡想的事情也說出來了。
灰原哀看向她,透徹的目光倒映著影子。
“嗯……這就是日本呢。”
黑澤白有些尷尬。
她覺得自己這樣說就像是在譴責灰原哀一樣。
明明她不是自己想要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發明出來的藥物雖然說是毒藥,卻也因此讓江戶川柯南確實變成了小孩子。
藥物本身是沒有罪惡的,錯誤的是使用的人。
一樣東西是非常好的,卻也能因為使用的人而變得邪惡。
黑澤白想到了前世的一個很有名的事物。
她曾經在家裡幫忙種田的時候,想到了一種非常有名的農藥,卻怎麼都買不到。
黑澤白去詢問家長的時候,得到的訊息是國家禁止了。
為什麼呢?
她記得自己當時非常疑惑,難道是因為農藥的成分有什麼問題,會讓植物受到嚴重的損害?
但是家人只是輕描淡寫地表示。
“太多人用它自殺了。”
這種毒藥對農作物非常好,完全不會造成傷害。
但是對人體,一毫克都是致命的量。
而農村中的許多人,為了能夠死亡,或者是賭氣,都會喝下農藥自殺。
每年這種事情都會出現很多。
哪怕國家宣傳了,哪怕農藥的包裝也進行了各種刻意的引導。
依然無法阻止這種情況的繼續。
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樣一種好用的藥物,變成了廢棄。
發明出來這種農藥的科學家,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吧。
黑澤白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是誰的問題,讓誰來負責。
科學家已經努力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最後卻變成了這副光景。
而灰原哀,也只是努力做好了自己的研究,最後卻讓她的研究造成了那麼多的黑暗。
黑澤白並不記得具體的事件,但是黑衣組織的存在既然是反派,就不可能沒有做過傷害他人的事情。
她這樣說,也不謹慎,像是往小夥伴的心頭插下刀子。
“對不起,我只是想到了這點……但是我覺得這種子承父業不是好事情,如果未來能夠不一樣的話,也許他們自己也不想只是走父母的老路吧。”
黑澤白努力地解釋著,害怕讓小夥伴誤會自己的意思。
但是灰原哀的臉上沒有變化,似乎又戴上了假面。
“政治家、銀行家、警察,這些職業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壞的只是人……如果能夠懷抱信念的話,不管最後成為了什麼人,都會讓事情一步一步變得更好吧!”
她很努力地訴說著。
黑澤白自己也有些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如果一個人改變的那麼簡單,那為什麼她還是和前世一樣,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呢?
明明已經重生了一次,卻還總是依賴他人。
她以為自己是主人公,卻覺得自己依然是這個動畫世界的配角。
這樣的她,有什麼理由能夠說服灰原哀,讓她不要去譴責自己的出身,不要譴責自己的善意被壞人利用。
“哈哈哈……還真是孩子一樣的想法呢。”
毛利小五郎在一旁喝著香檳,似乎已經有些醉意,他用手肘壓在黑澤白的肩頭上,手上的酒杯不肯放下。
“如果那麼容易,就不會有那些骯髒的事情啦。”
“不過有你這樣善良的小朋友,日本的未來也不算沒救啦!”
毛利蘭連忙上前拉扯父親:“爸爸!你喝太多了!”
“高階酒不會醉的!”
“而且這裡也沒其他人聽到啊!”
毛利小五郎一邊把酒杯裡的澄澈液體一飲而盡,一邊從侍從的托盤裡取出另一杯。
黑澤白一時也不知道對方是嘲諷自己,還是真的喝醉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白。”
灰原哀沒有笑,但是黑澤白並不感到害怕,對方的神情很平靜,就像是假面裂開了一條縫隙。
“如果小白的父親是壞人的話,你也會成為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嗎?”
她的茶發近在眼前,黑澤白轉頭看到灰原哀走過身側。
小夥伴應該還是生氣了吧?
她不太確定,心中卻有些起伏不定。
日本的階級固化,哪怕是在這個時代,黑澤白也明顯地察覺到了。
比如班級上平時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會一起玩。
明顯看起來貧窮的孩子會有自己的集體,而看起來最邋遢的孩子,是其他同學們都不待見的。
黑澤白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卻無力改變。
因為其他人似乎習以為常,而且她也有一次去幫忙,結果對方被欺負得更厲害了。
這似乎變成了死結,哪怕小林澄子也在盯著,但是總會有教師無法看到的時候。
被欺負的孩子也和黑澤白不在一個班級。
等到下次聽說訊息的時候,對方已經轉學了。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非常無能為力,這樣的事情也無法改變,明明已經不是孩子了。
這樣不斷層層壓抑的社會,也造成了階級的堅固化。
不如說少年偵探團的幾人,就沒有家境貧窮的,看起來最窮的小島元太,家裡也是開著魚店的。
而自己呢?有著富豪一般的便宜老爸。
如果這一切消失,自己也會成為那個被欺負的人嗎?
黑澤白已經記不起來那個人的面孔,只知道對方總是低著頭。
所有人的位置都已經固定,只會按照既定的路線前進。
這樣的社會,還會有未來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