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自己是草莽起家。
在宮中,每次聽到民間這類事情,總讓朱元璋想起一個人。
常遇春!
這個名字對於他來說,就好比關羽之於魏武。
那就是真正的親兄弟待遇。
結果今晚這一幕……
朱元璋想想這縣官的嘴臉,就恨不得立刻把這縣官大卸八塊!
於是立刻下令,通知毛驤出城去帶錦衣衛進城,不過以錦衣衛的駐紮位置,最少得小半個時辰才能把人帶過來,於是朱元璋回到‘賓館’大堂等候。
“父皇……”
太子朱標侍立一旁,看著老爹,小心翼翼的開口,“父皇,那縣官說一切手續合法,沒準裡邊真有什麼隱情啊。”
“你這逆子……”
“不不,父皇勿急,兒臣的意思是,這事說不定也沒有那麼壞,父皇您彆氣壞了身子啊。”
朱標這樣一說,一旁的朱傸也跟著猛點頭。
朱元璋還待要發作,卻見馬皇后和李善長也是欲言又止。
想想錦衣衛還沒到,
自己再怎麼發怒,也是白費力氣,於是神色緩和了幾分。
但目光反而更陰沉了。
“哼!”
“這縣官為非作歹毫不遮掩,這裡邊還能有隱情?”
“這種事都能有隱情,母豬都能上樹!”
朱元璋恨恨罵了出來。
不過這一罵,心裡倒也舒坦了一點。
再一想朱標說的話,好像的確是。
沒記錯的話,這縣令蘇牧的確說過,一切手續正規,全無不法之處的話。
如果是真的呢?
不管怎麼說,這縣令就是在欺男霸女,那女孩明顯就是良家出身,卻被綁了跪在縣令跟前。
這不是欺男霸女又是什麼呢?
想了想,乾脆一招手,將這“賓館”夥計叫了過來。
賓館夥計迅速到來,“幾位客官這就逛完了嗎?要點什麼?”
“小店特色宵夜有三十六色……”
“夥計,”朱元璋打斷了賓館小二的話,“剛才我去了怡春院,見到了縣令,可我看見……”
這麼說著,朱元璋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組織一下語言。
直接說似乎不太好。
但小二一聽,就笑了,“客觀可是看到縣官大人又在調戲民女了?”
“?”
朱元璋一下愣住。
自己還想著不能把事鬧的太開,免得牽連無辜,鬧出滅口之類的——結果這縣令早就弄的人盡皆知了!
但這麼一來。
朱元璋也十分詫異,“這事你也知道?”
“呃,客官,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咱鳳陽這縣太爺就這樣,哪天不是……”
賓館夥計說著說著,語氣之中也透露出一絲無奈的感覺。
這一絲無奈被朱元璋迅速把握住,整個人瞬間就來勁了。
“這縣令如此胡鬧,難道百姓就不怒?沒有人去府臺衙門,去南京府告狀什麼的?”
雖然朱元璋自己也知道,
一般百姓,是沒有那個膽子跟當官的斗的。
不過在他看來,當官的不過分還好,一旦過分,就會鬧出流民。
到時候百姓不敢告狀,也會有人查訪到。
除非全天下一個秉公辦事的清官都沒有,否則早晚還是得敗露事蹟。
可按鳳陽縣,這蘇大老爺的做派,那不得天怒人怨?
但是,朱元璋還沒反應過來,
夥計卻苦笑著說道,“咱們縣這老爺確是欺男霸女,不過……”
“老爺,你們今晚過去,是碰見他綁了縣東邊許大娘家的姑娘吧?”
“哦?你知道?”
朱元璋有些詫異,這個客店夥計……
在客店做活,訊息靈通了解縣令不奇怪。
但今晚這人一直在這客店幹活,
怎麼好像知道內情?
“這個,小人還真知道。咱們鳳陽縣城東,是原本縣衙所在。後來縣令老爺蘇牧將縣衙改建到了城中心,縣東就修建起了學塾。”
“蘇老爺修建學塾,這口味也特殊,分為‘小學’、‘初中’,還有各種‘專科’,一大堆的名目,每一間學塾又要附建校場讓生員習武。”
“這佔的地方就大了去了,不免又要佔用許多民居,蘇老爺財大氣粗,銀子塞出去,等閒也無人敢惹。”
“不過……”
“哦?”
朱元璋雙眼睜大,感覺無比詫異。
這縣令蘇牧不是個大貪官嗎?辦公都辦到青樓裡去了。
居然還有心修建學塾?
而且看這夥計話裡意思,只怕怡春院裡的一幕還跟這修學塾的事大有關係。
“不過什麼?”
“不過,雖然大部分縣民都不敢惹他,但也有那心思活絡的,見縣老爺花錢買地,便坐地起價,原本補償一般都是六十兩,不過有人就要價六百兩……”
“六百兩??”
朱元璋一聽就傻眼了,“怎會如此貪婪?這縣令不是善類,豈能如他所願嗎?”
夥計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先前有一戶人家姓劉的,這家人的兒子在蘇老爺手下做捕快,結果出城辦事摔斷了腿,於是蘇老爺就給加到了二百兩。”
“之後又有人家孩童尚幼,但爺孃不在世了,止由祖母撫養,蘇老爺就給了一百五十兩。反正其他人一看有這好事,便紛紛有樣學樣,自言家裡祖宅不能輕動,便向蘇老爺索價六百兩……”
朱元璋聽的傻眼了,
“那剛才被縣令綁去那少女?”
“哦,就是許大娘家吧?”夥計臉上的古怪笑容更濃郁了,“許大娘家因為說是祖宅所在,前些年許老丈又過世了,因是孤寡之身帶著女兒,便向蘇老爺索價一千兩……”
“什麼!?”
朱元璋這下一聽,頓時繃不住了。
朝廷辦事,再怎麼體恤百姓——那也是所有百姓吧。
你開口要五百兩,他要八百兩,這還辦個屁的事啊。
這豈不就是刁民嗎?
這一瞬間,朱元璋一張臉突然有些脹紅了,
一旁的李善長察言觀色,小心的問道,“老爺,要不我去把毛教頭叫回來?”
“這……”
朱元璋眉頭一皺,接著轉頭瞪了毛驤一眼。
“便算有些隱情,那也不能放過!”
接著想了想,又轉頭看向這夥計,“那許大娘家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
“莫非是縣令被索價千兩,心頭生怒,故而報復?”
雖然呵斥了李善長,但朱元璋心中,已經有些動搖了。這事情事出有因,那好像的確不能草率定論,確實要詳查再說。
誰知他這一問,夥計就笑了,“這倒是跟許大娘沒啥關係,蘇老爺看人家漂亮而已,這才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