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踹開腳邊散落的一地碎枝丫,又重新靠在欄杆上。
這些都是被他折斷的,最喜歡的。
薊誼臉色發白,在寒酥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咬牙跳了下去。
他恐懼水,也不會水,可他不跳寒酥酥會變本加厲。
“啊,冷侍夫落水了,快,快救人!”
四周男侍一聲尖叫,慌慌張張去前院喚縣令。
其餘個個低眉順眼,無人敢觸四公子黴頭。
“無趣。”
寒酥酥慢悠悠站起身往外走,薄唇勾起一抹攝人心神的弧度。
緋紅紗衣被風蕩起高高的弧度又自然垂落,脖子上的丹楓色飄帶消失在轉角處,空氣中只餘一抹淡香。
他回到臥室,坐在軟椅上,輕輕笑了一下。
“母親啊母親,你想兄友弟恭,夫侍和睦,也要問我同不同意。”
他褪下衣裳,望著浴桶裡的藥材,赤腳踏進。
苦澀滾燙的藥液侵入肌膚,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楚彷彿十萬螞蟻撕咬,他仰起頭,露出挺立的喉結和鼓起的青筋。
每月痛兩天,他痛了整整十年。
痛入骨髓時,外面響起寒落落的聲音。
“四弟,你簡直太過分了,我爹爹一直對你恭恭敬敬,你為什麼要欺辱爹爹,我爹爹好歹是你小爹,娘自小教育我們要兄弟和睦,你怎麼能這麼做呢。”
“是啊,四公子簡直就是蛇蠍心腸,要我說,縣令大人就該將他送去鄉下村裡靜養。”
鮮紅的血從手心滴落,寒酥酥目光陰鷙地掃過屏風,繫上長袍往外走。
“嘎吱——”
“四弟,你——”
“啪!”
“你敢打我?”寒落落捂著臉,瞪大眼。
“啪!”
“打的就是你,再廢話試試?”
寒落落觸及寒酥酥陰冷如蠍的目光,渾身發寒,狼狽而走。
......
“瀾娘子,您的信。”
妘瀾將信收好,出了縣衙,快速趕回白草村。
妘家人左盼右盼,可算是盼著人回來了。
“瀾姐兒,沒事吧?嚇死阿翁了。”
“沒事,放心吧。”
妘瀾安撫好眾人,回到房間將信拆開,隨即臉上越來越沉。
她問沈桐秋:“小兔子是自已走的?”
沈桐秋點頭:“清歡弟弟說要回去看他爹。”
妘瀾目光從未婚妻三個字上掃過,指尖一頓,沉默著將信燒掉。
簡小爹問:“小清歡真走了啊,太可惜了。”
妘阿奶瞪了他一眼:“那孩子不是我們妘家能招惹得起的。”
妘樂和妘其兩人格外失落。
妘凌手上飛快繡著帕子:“有什麼好可惜的,反正小兔子遲早會自已回來的。”
妘其不解:“你怎麼知道?”
“我看出來了。”
葉澤不關心小兔子在哪兒。
“清河縣的小公子啊?!我們這算是救了他吧,小兔子沒留下點銀子感謝我們?”
妘凌道:“小爹,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葉澤訕訕,他還喂小兔子吃過草呢,別回頭來找他算賬啊。
“對對對,走了就走了,還是別回來了。”
與此同時,剛還完債又欠十兩銀子的張書一臉鬱悶去了丟秦彥的地方。
“人呢?怎麼不見了!”
無錯書吧雖然她不待見秦彥,可那人好歹懷著她的孩子,萬一真是個女娘呢。
張書遠遠望著白草村的方向,心虛不已,準備收拾包袱去隔壁縣躲一陣子。
反正虞清歡是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郎,她可是秦彥的妻主,瀾姐兒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一個男人而已,能賣一百兩這輩子也算值了。
秦彥就讓她娘去找。
張老太頭髮灰白,面無表情坐在灶臺前。
“你這逆女又幹什麼了?小彥呢?”
張書心虛不敢抬頭:“我怎麼知道他去哪兒鬼混去了,回頭你去找找,娘,我接了個去扶柳縣的活計,先走了。”
她扛著衣物匆匆往外走。
“妻主,你什麼時候回來?”
“問那麼多幹什麼,再說吧!”
張書將男人甩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月光照在官道上,徒留兩道人影晃動,其中一個人影離張書越來越近。
張書心臟一跳:“誰?滾出來!”
“有膽子做,這會兒怕什麼?”
妘瀾站在不遠處冷冷看她,她嚥了咽口水,默默後退:“瀾姐兒,天黑了怎麼不回家,張姨還有事,先走了。”
一道看不見的氣流切斷了她的小腿。
“這麼能跑,腿別要了。”
“啊啊啊啊......”
妘瀾並未說話,又一道氣流朝張書飛了過去。
“啊啊啊啊...瀾姐兒,你放過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張書真的怕了,爬向妘瀾腳邊。
“你就看在秦彥的面子上放過我吧,是我豬油蒙了心,當時秦彥勸過我,我...我把他從牛車上踹下去了,是我畜生,他懷著我的孩子,你不能讓孩子沒了娘啊...”
妘瀾眉目毫無波動。
“有你這樣的娘,還不如沒有,你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對嗎?”
張書面色更加慘白。
“我...我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放過我吧。”
據寒裕美抓的那群人交代,他們和張書對接過十來次,其中甚至有被張書玷汙過的。
她沒興趣做什麼救世主,可千不該萬不該,張書將主意打在她身邊人身上。
“這句話,留著去和閻王說吧。”
“鄰居,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麼在這兒啊。”
妘瀾側過頭。
楚秦晏有些狼狽地從林子裡鑽出來,全身沾滿了碎屑和泥。
冷灰色的眸子掃過張書哭喊的身影,他凝眉:“她惹你生氣了?”
“嗯。”
“哦。”
他走向張書,看著對方哀求的雙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
嘭地一聲。
“沒啦~”
楚秦晏在原本張書停留的地方踩了踩,泥土色的地面硬實,踩起來有些硌腳。
“鄰居,我餓了,我想吃貼鍋餅。”
他眼神有求表揚的意味。
妘瀾愣了一下,忽地笑了,從空間拿出餅子,一分為二。
“好吃嗎?”
“不好吃。”
“我做的。”
楚秦晏將妘瀾的半張餅也搶了。
“蠢,我不會做餅子。”妘瀾無聲勾唇。
楚秦晏頓在原地,看著妘瀾越走越遠的身影,腦海中忽然出現兩道稚嫩的聲音。
老舊的廠房,掉漆的零件,穿著蓬蓬裙的小女孩。
“小晏晏,你不是要當馬兒給我騎嗎?快趴下。”
三歲的矮墩墩有些不滿。
“你太重了,我不要。”
“蠢,我才不重。”
一個容貌婉約的女人走進來,將矮墩墩抱起來:“小瀾乖,這裡混亂骯髒,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
......
夜裡的風有些涼爽。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楚秦晏下意識捂住耳朵,眼神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