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悻悻然走了。
妘瀾看了眼天色,不願再耽擱,讓姜尤姒儘快幫她挑幾幅字帖。
姜尤姒從櫃子裡抽出兩卷字帖:“拿去,這兩幅字帖就做添頭吧,除了字好看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了。”
她那小師弟就是個凡人,什麼清冷疏離都是騙鬼的,實則戳一下就要跳腳,可惜婚姻不能自主,以後必定會嫁入皇家。
字帖是用緙絲裝裱的,看起來十分名貴,可掌櫃那絲毫不在意的態度,讓妘瀾覺得這玩意兒一點也不值錢。
她沒拒絕,道了謝,將字帖連同書用繩子一起捆起來,掂了掂重量。
姜尤姒看著一壘書,搖頭低聲唸叨:“唉,印書太麻煩,一本書也印不了幾個字,若是能想法子加快刊印書稿的速度就好了。”
妘瀾隨口一道:“那就將每個字單獨做出來不就好了,印的時候想怎麼排怎麼排。”
姜尤姒眼睛一亮,一改懶散模樣,抓著她的手猶如遇見了知已。
“沒想到還有和我想法一樣的娘子,你也覺得這樣很方便對不對,可是具體要怎麼做呢,我試過用木頭做字,效果不太好。”
“你應該也試過吧,要不用用其他的,你說可以用什麼呢...”
姜尤姒開啟了話匣子,抓著妘瀾嘀嘀咕咕,眼神瘋魔,聽得妘瀾耳朵開始泛疼。
妘瀾抽出手,後退一步:“用黏土、用瓦、用陶...再選個黏合劑粘起來,我沒試過,掌櫃可以試試,凡事都是試出來的。”
“你說的聽起來不錯,”姜尤姒眼睛更亮了,隨手將身上的玉佩扔給妘瀾,“這是見面禮,今日見娘子一如相熟多年的知已,娘子住哪兒,改明兒我來拜會拜會。”
妘瀾隨意道:“巫溪縣。”
她過郡的時候做了登記,隨便一查就能查到。
“這麼遠啊,”姜尤姒思索著,復而大笑拍手,“遠點才能表示我的誠意啊,我記下了。”
“這玉佩太貴重,我...”
姜尤姒一臉無所謂:“貴重點不好嗎?沒錢了正好拿去換錢。”
妘瀾有些無言,這玉佩一看就是貼身玉佩,上面還有個姜字,這人是心大還是...
“對了,娘子可有成婚?我手上有不少公子畫像...”
“家中夫郎幾人?要不要我再給你相看幾個...”
“可有孩子啊?”
“多大啦?”
......
妘瀾額前冒汗,真看不出這人竟是個嘮叨性子。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應付這麼自來熟的人,她就來買個書,可不是來認姐妹的。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妘瀾走的時候店裡三個女人快打起來了,她沒明白這天岫公子到底是何人,值得這些人這麼追捧。
姜尤姒得了妘瀾啟發,沒興致再看戲,聖香外放直接將人逼出書肆。
青階的威懾力讓人心驚膽戰,三人幾乎連滾帶爬滾出來,再不甘心也只能灰溜溜走了。
妘瀾斜眼看了一眼,這掌櫃身份不小啊,應該常年遊走在世家貴族甚至皇族之間。
剛出書肆,一群人浩浩蕩蕩衝了過來,為首的女人腰間別了一把短刀,目光凌厲。
“這位女娘,還請您跟在下走一趟吧,女娘放心,我家主子只想問女娘關於小公子的事,不會對女娘如何。”
話是這麼說,腳步分毫不讓。
“嗯?我可不認識什麼小公子。”
“是與否,見了我們家主再論,請吧。”
姜尤姒慢悠悠走出來,頭上緋玉寶石雙雁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緋紅色長裙繡著精緻的雙面繡牡丹,貴氣逼人。
她扶了扶鬢髮,眼神睥睨:“哪來的狗啊,敢騷擾我的客人?”
女人面色惶恐,躬身行禮:“這...姜女君,我家主子確實沒有惡意,只想瞭解一些事情。”
“既無惡意,就該好好擺出請人的姿態,咄咄逼人是仗著我家小友善良乖巧溫柔膽小不成?”
妘瀾眼神詭異,這掌櫃說的是她?
五嶺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朝妘瀾深深一拜:“是小人的錯,還請這位娘子寬恕。”
“我若是不寬恕呢?”
姜尤姒輕笑,好心給她指路:“那就跪著認錯吧,小友,你覺得如何?”
妘瀾當然是善良乖巧溫柔膽小啊。
“罷了。”
“小友既然不計較,那就算了吧。”
五嶺看妘瀾的目光多了一絲感激,態度也不再強硬。
妘瀾心知姜尤姒有意幫襯,主動和姜尤姒互通了姓名。
姜尤姒笑容緩緩擴大,眉眼坦蕩:“小友在何處下榻,不若今晚來我家如何?”
妘瀾搖頭:“妘某還有要事,不太方便。”
姜尤姒眨眼:“好吧,小友若是去了離月酒樓,記得報我的名字,那些人絕不敢怠慢你。”
妘瀾失笑,不確定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已,還是真起了結交之心。
一旁五嶺髮鬢已經開始冒汗,挺立的身影微微彎了些,一聲不吭。
等兩人敘事完,她恭敬躬身道:“這位娘子,您看...”
“無妨,我跟你去便是了。”
無緣無故傷害女娘是死罪,若非大仇或大利,沒人願意付出那麼大代價,更何況這些人還傷不了她。
姜尤姒朝妘瀾眨眼,笑眯眯回了書肆,百無聊賴趴在櫃檯上,繼續昏昏欲睡。
行人見怪不怪,路過書肆的時候腳步悄然放輕。
妘瀾跟著女人一路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入了一道紅漆板門。
“家主,客人到了。”
只見一面龐微胖的女人盤坐在羊絨氈上,身體微微前傾,右手執竹夾,正夾住茶餅放在小風爐上炙烤。
行動間,手腕上粗重的金手鐲重重晃了一下,映在炭火上格外明亮。
身前低矮案桌上茶具一應俱全,茶碾、炭撾、火策、紙囊...細數十來種。
妘瀾腦中閃過四個字,附庸風雅。
半晌,女人緩緩站起來,笑容可掬。
無錯書吧“這位客人可要來一盞茶?”
虞雁菱將竹夾輕輕擱置在案上,金鐲子磕在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妘瀾目光從一旁食鹽上閃過,快速搖頭。
“說吧,有何要事?”
虞雁菱笑道:“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請問娘子可有見過一隻長毛白兔子,大約兩個巴掌大。”
妘瀾面不改色:“前些日子家中吃了三隻白兔子呢,不知閣下問的哪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