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來笛這次沒有猶豫坐到了他旁邊。

“我有打擾到你嗎？”她問道。

“沒有，我只是隨便彈一會。”錦程回答道，隨後弄起紅豆糕吃了一塊。

錢來笛看著他吃起了紅豆糕，俊毅的五官看不出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咀嚼著。

“你知道嗎？紅豆糕對於我來說是屬於外婆的味道，吃到它，就能想起和外婆在一起的美好又溫暖的時光，只是以前總是外婆做給我吃，我都沒來得及為她好好做一次。”錢來笛坐著雙手交叉放到自已腿上，“我從小就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住在一個用土磚砌起來的小瓦房裡，很簡陋，可是卻很溫馨，外婆有風溼病，常年身體不好，可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她的抱怨聲，她總是笑呵呵的叫著我的名字，把我攬在懷裡，用她的溫暖包裹著我。我外婆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生活最基本的就是要讓自已開開心心的，沒有什麼比讓自已開心健康活著最重要。所以那時候即使條件再不好，吃不上什麼好東西，再窮，外婆也會想盡辦法把家裡有限的食材變著花樣的給我做出美味的東西來。後來父親接我回去讀書後，我每日每夜都在想念著外婆，寧願不讀書，也想回去外婆身邊和她一起生活。那時候外婆的腿腳已經非常不利索了，連拄著柺杖走路都很吃力，她的兒子就把她接回了家裡住。我們住的那個小房子也因為年份太久倒塌了，我不知道外婆回去住以後過的好不好，因為她從來不會對我訴苦，每次有空，我們去看望她，或者逢年過節，母親帶著我們回孃家的時候，外婆都是很開心的樣子，只是我看到她老了很多，頭髮也基本上已經白了。我悄悄給外婆拿好吃的，外婆總是讓我自已吃，她說我還小要多吃點，才能長身體。她對我說，以後自已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已，外婆老了，不能總是陪伴在你身邊，但是你一定要開心健康的過好自已的生活，以後她在天上看著我也會安心些。那時候我才十來歲，還聽不太懂她對我說這些的意義。可能是因為從小就被外婆疼愛慣了，我總是很天真的以為外婆會和我一輩子，而且我也總是在想等我長大掙到錢了，就把外婆接出來一起住，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上中學以後，看望外婆的機會就更少了，我是住校生，平時都不能出去，只有週六日才能出去。我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和母親一起去外婆家。後來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更加失去了行動能力，下床走兩步路都大喘氣，而且小便也經常尿不出，要用導尿管，她全身幾乎都是浮腫的，因為很少曬太陽，是又白又腫，特別是她的兩隻腳，就像是胖胖的白蘿蔔一樣。那些來看望她的鄰居還說她是變白了變胖了。我知道那不是，因為我聽到了母親和舅舅的談話，他們說外婆的腎開始腐爛，已經不太行了。“

錦程坐在她身邊靜靜的聽她說著。

錢來笛繼續說著，“那時候我才突然有了一點恐慌的感覺，想起外婆曾經交代過我的話，她說她會在天上看著我開心的生活。我問舅舅，外婆的病要怎麼樣才能治好。舅舅沒有回答我，只對我說，暑假的時候過來照顧一下外婆，他們兩夫妻都沒有，我和外婆是最親的。那是初三的暑假，我去了舅舅家照顧外婆，為外婆擦拭身子，她尿液堵在膀胱的時候，我就用導尿管幫她匯出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外婆回去過的一點都不好，舅舅常常早出晚歸上夜班，很少在家，舅媽在家把每餐煮好的飯盛出來，都是叫表弟給外婆端進去的，她從來不進外婆的房間一步，更加不會管外婆有沒有什麼其它不舒服的事情，而且遇上舅媽心情不好，她還會指桑罵槐的罵外婆拖累了他們家，把自已的外甥女養那麼大都從來沒幫她帶過小孩，老了就知道要回來這裡要他們養了。真是個累贅。我想跟舅媽頂嘴，可是都被外婆拉住了，外婆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也能理解，畢竟家裡條件是不好，舅媽堯照顧小的還要照顧她這個老的，難免會有不痛快。她讓我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婆是怕我人在屋簷下，怕我受委屈，所以她覺得能忍就忍，她被罵無所謂。後來外婆的病情逐漸能好一點了，也能下來走幾步路，身體的浮腫也消下去不少。我們都很開心。只是兩年多以後外婆還是走了也是在我父親出事後的兩年，我也沒來得及見上她最後一面。大概也是因為從小就和外婆一起生活的原因，我都會對長輩保持著一種愛戴的心理，即使他們不歡迎我，就像奶奶一樣。“她無奈的笑了笑，”父親癱瘓後都是奶奶在家裡主持大局，我沒有再讀書，因為交不起學費。在鎮上的工廠上班。我想掙很很多很多的錢，去給外婆看病，只是就算再怎麼加班熬夜，我的工資也就被定在那裡了。外婆走後好一段時間我都很消沉，甚至不想再掙錢，不想再和那個家有任何關係，想自私一回。最後還是把自已勸住了，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看看天空，想起外婆曾對自已說過的話，她會在天上看著我，看著我開心的過日子，看著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樣子。後來我決定出來外面走一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像帶著外婆對我的心願一樣，因為我不想讓她失望。我總是會仰頭看著天空在心裡默默的對外婆說我現在過的很好，讓她不要擔心我，我沒有放棄自已，即使我是一個人，我也會帶著她的心願好好的活下去，不讓她失望。“錢來笛一邊說著，一邊彷彿又看到了通往她和外婆住的那個小瓦房的小路，只是那裡被政府徵收，要擴建成高速公路了，可她依然還記得門口時常掛著的玉米棒子，門口兩旁擺放著整齊的柴火，還有從屋簷底下的煙囪裡嫋嫋升起的炊煙。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時光，是留在她記憶裡一輩子的美好回憶。

“我今天是不是說的很多？”她輕輕吸了吸鼻子看向身旁的錦程問道，“如果外婆在天上看著現在的我不知道會不會欣慰？”

“她會的，你這麼努力的生活著，她肯定很開心，為你驕傲。”錦程回答她道。

“我也覺得，我一直在很努力，”錢來笛嘴角露出笑容道，“我覺得如果阿姨在天上看到現在的你肯定也很為你開心，你這麼優秀，這麼成功，她肯定也很為你驕傲。”

錦程看著她眼睛閃著亮光的樣子，”你覺得我該原諒他嗎？“他問。

錢來笛知道他說的是他父親，“原不原諒都是你自已的選擇，就像你以前對我說過的一句話，誰都沒有資格評判你，你還記得嗎？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只要能做你認為能讓自已開心的選擇，不是勉強的，那就是對的。我想那應該才是你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不是外人強加給你的。”每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都是第一次做人，誰又能保證誰的選擇，誰的做法就一定是正確呢，遵從自已的內心，不管做什麼選擇，只要我們內心是覺得舒坦的，對結果也是能從容接受的，那就是你內心真正的需求。而別人說的都只不過是站在他們自已的角度和經歷在給你做參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