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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終成大羅(完本章節)

丘處機跟著年輕的僧侶不斷地往裡走,穿過了一重重門戶與不同階層的信徒,就像在極短的時間裡,跨過了這世間的不同風景。

漸漸地,無論是肉眼還是仙瞳,所見皆是非凡起來。

此刻,大多數的凡人,已經被隔絕在非凡之外。

所謂的裡廳,也並不是真的一個廳堂,而是一片靜謐、自然、美麗、玄妙的奇異花園。

它將自然的美麗與建築的宏偉,近乎完美的迭合在了一起。

既顯露出了人工工匠的匠心獨運,也保留了自然的流暢神奇。

這裡絕非再是凡境,而是一處秘境,一處神域。

丘處機亦稍稍有些驚訝,如今的祖地雖有元炁迴歸,但卻並不徹底,更談不到磅礴浩蕩。

想要切割出這樣一片神域出來,需要消耗的底蘊與自身具備的能力可都不低。

丘處機當然也能較為輕易的做到,只是沒有這個必要罷了。

畢竟祖地雖神妙非凡,卻並不是真正的久留之地。

因為眾生可以將你捧上神壇,也能將你從神壇上拉下來。

與凡人相隔太近,當有一天不再能滿足他們的慾望時,便是被詆譭與汙衊的開端。

就拿印度教的天帝帝釋天舉例,這位就是實慘。

名為天帝,其實就是各類阿修羅必踩,要是連帝釋天都打不過,這位阿修羅或者魔王,肯定就是不上檔次的小癟三。

更加通俗一點解釋,就是在各類傳說與故事當中,定義由原本的神話傳奇向著神話笑話偏移。

要是在各類故事之中,被固化成了一個‘笑話’,那麼哪怕大羅金仙的位格不落,那臉面也是全沒了,實力多多少少也會受到一點影響。

目光繼續凝視在這處神與凡的交界地。

在這座神明與凡俗交匯,自然與人工迭合的秘境裡,一切都流動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巨大的廊柱巍峨如山峰矗立,其上纏繞著精雕細刻的神祇與靈獸,石階、梁枋、門楣,每一寸石面都飽綻著生機,繁複的蓮花捲草裡彷彿潛伏著古老神靈的低語。

一條條無形的金色絲線,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不斷的堆迭撐開這個秘境。

再往上,透過重迭的雲,彷彿能看到無邊無際的乳海。

乳白色的靈光,從乳海里透照下來,賦予了這片空間真實不虛的神異與靈性。

“這是···信仰凝聚神國?”丘處機感覺沒有這麼簡單。

回頭望去,他的目光又穿透了空間的阻礙,看到了內殿內,那些衣著華貴的信奉者,他們往往身份高貴,並且生活富庶,但信仰談不上太過虔誠,再往外則是正享用聖餐的許多窮苦百姓。

他們來這裡朝拜,在固定的時間,可以獲得一頓談不上豐盛,更談不上乾淨,卻勉強可果腹的聖餐。

所有人都坐在走廊的兩邊,面前擺放著芭蕉葉,黏糊糊裹著黑黃色醬汁的米飯,被僧侶們舀出,整個場面熱鬧之中帶著莊重和肅穆。

他們的信仰無疑就要顯得真誠的多,許多金色的絲線,便是由他們的頭頂迸發出來。

身上的衣物越是破舊者,頭頂的絲線越是凝實。

然而,這卻讓丘處機越發覺得不對。

雖然貧窮者更加需要這樣一餐,但耗費大量的時間叩拜、祈禱、誦經,就為了一頓飯,對於窮人而言,其實並談不上划算。

因為哪怕是在印度,同等量的時間裡,他們透過勞動力換取的報酬,也足夠換一頓更好一點的餐食。

至於懶惰者的信仰?

一個企圖透過信仰來獲得溫飽的人,他的信仰又有多虔誠?這其中,肯定還有一些丘處機還沒有看透的問題。

目光回移,就在這片無與倫比的莊嚴、神聖與俗世奢華的交匯點,在那層層迭迭的供奉、香火與喧囂的人間祈願包圍之中,處於秘境的一隅,一棵巨大的菩提樹鋪開了它寬厚如神之掌的綠蔭。

虯枝蒼勁有力,脈絡如雕琢般深刻,每一片心形的葉子都飽含水分,凝聚著數千年來未曾止歇的吐納,散發著一種亙古常青的靈性。

樹影之下,蒲團之上,安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位年老的僧侶,身披質樸的藏紅花色棉布僧衣,那原本熾烈的色彩在寺影與樹影的交融下,沉潛為一種更為內斂、近乎褐色的暖。

他的身形乾瘦,脊背卻挺拔如支撐神殿的石柱,那挺直中蘊藏的並非力量,而是某種近乎虛無的澄明。

他的面龐呈現出古銅色的寧靜,溝壑般的皺紋彷彿大地被江河衝擊而留下的印記,但那雙低垂微闔的眼簾之下,卻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海面,連一絲漣漪也無,唯有無邊的靜默在悄然蔓延。

剎那之間,丘處機甚至不確定,自己看到的老僧侶是出自印度教還是佛教。

在氣質上,他們似乎有著共通之處。

目視著他,這個老僧給丘處機的感覺更加的奇怪。

他好像無比的強大,卻又無比的弱小。

某個階段,甚至可以輕鬆的將他碾碎,但某一瞬間,丘處機又覺得他不值一提。

但毫無疑問,這就是丘處機之前感應到的剩餘三個金仙其中之一。

這個老僧,絕對具備著媲美金仙的位格。

此時,濃重的樹影在他身上流淌,將華麗的寺廟喧囂與輝煌隔絕成一個遙遠模糊的背景。

唯有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木珠念珠,隨著枯瘦手指一粒粒無聲的捻動,發出極其微弱、幾不可聞的摩挲之聲。

陽光透過菩提樹厚重的葉簇,篩下零碎而溫暖的光斑,輕輕跳躍在他花白的頭髮、肩頭和膝蓋上,如同金色的小鳥偶然的停駐,旋即又輕盈地飛走了。

丘處機的目光不由的被吸引,法眼觀測之下,似能看到一道道玄妙至極的氣息,正在向著老僧凝聚。

目光落到其手中的那串念珠之上。

那捻動木珠的枯指所展現的並非枯燥的重複,而是一種沉緩有力的秩序和專注,一種與腳下大地脈動、頭頂蒼穹運轉遙相呼應的古老韻律。

呼吸與他同在,輕微得如同風拂過葉片間的縫隙,整個人像一塊投入深潭的古玉,在沉靜中放射著幽微溫潤的光。

在這座被金箔包裹、被誦經聲填滿、被無數雙渴望神明注視的眼睛仰望的輝煌宇宙中心,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深刻的隱喻。

丘處機感覺,老僧侶的身影,在他的眼孔中縮小,卻在他的心靈之中不斷的放大。

此時,丘處機已然心生警惕,毫無自大自傲之念,想要將這個正在內心放大的念頭斬出,但一念消解,萬念叢生。

“和佛門的手段很相似!”

“但更加的明目張膽,更加的霸道不講理!”丘處機掐動劍指,貫穿宇宙般的劍意,自他的內心之中勃發出來,然後劈開了所有正欲困縛的枷鎖。

於是老僧侶從他的內心消失了!世界也消失了!

那神聖、靜謐的秘境同樣消失了!餘下的只有一望無際般的空白,以及空白核心處,唯一的菩提樹和菩提樹下的老僧侶真身。

印度教與佛教同源,很多地方都有重迭。

所以,在印度教中,菩提樹同樣也是聖樹,它是毗溼奴的化身,象徵美德與解脫。

老僧侶在菩提樹下苦修,那他大機率就是毗溼奴的信徒。

這讓丘處機稍微不那麼緊張,如果老僧背後是一尊林伽,那丘處機就該真正緊張起來了。

畢竟林伽象徵著溼婆,而溼婆是毀滅之神,更具備殺伐。

當丘處機的劍意劈碎了一些的景象,這一刻時間彷彿在老僧侶的周圍凝結成一片寂靜的水潭。

人間供奉的莊嚴壯麗、信徒們的焦灼祈願,都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悄然破碎,消散無蹤,唯留下深邃的迴響歸於空無。

他睜開雙眼,看向丘處機。

此刻的丘處機方才注意到,他的雙眼之上原本貼著兩片菩提樹葉,似封印了雙瞳。

當雙瞳解封,原本瀰漫在這處空間裡的苦修之力,也跟著一同消散。

苦修,一種有別於華夏傳統修行概念的另一種修行方式。

也是為什麼,諸天世界,無數眾生往往將佛道合流,而不是把佛與相似度更高的印度教合流的核心因素。

在天主教的概念裡,凡人的力量皆源於上帝的賜予。

所以無論是天使還是聖人,亦或者普通的信眾,他們都是一樣的,偉力源於主,可以隨時賜予和收回。

在佛道的概念裡,修行是自我的蛻變與超凡,力量從心、從炁、從萬物之中生髮,然後匯聚於身,偉力歸於自身,超脫也歸於自身。

但是印度教的苦修,介於兩者之間,卻又獨樹一幟。

想要得到超凡脫俗的力量,需要漫長的苦修與等待,但這些辛苦修行得來的力量,卻並不歸於自身,而是奉獻給所信仰的主神,再由主神出面予以對等的賜福。

而當信徒的苦修之力達到某個閾值時,哪怕是那位被信奉的主神不願意出面賜福,也還是得被動出現,答應信徒的請求。

從這個角度來看,神在這個過程之中,似乎只起到了一個轉化的作用。

而苦修之力經過了賜福轉化,具備了某種絕對性。

類似於概念。

在概念的籠罩範圍內,受賜福者的力量逼近無限,連賜福他的主神,都要因此受到約束。

所以主神在賜福的時候,大多都會留下一些可以破解的後門。

當然,苦修所求的賜福越厲害,需要苦修的時間就越長,經歷的磨礪也就越殘酷。

這似乎也對應上了,那些正在飽受苦難的人們,會給予‘神’的更多。

“來自華夏的守護神、穿越之神!我已經在這個秘境裡,向你苦修了三百年!我希望能夠從你的手中,得到一個賜福!”老僧侶的聲音響起,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丘處機感覺無比的詫異。

這個交流開端,是丘處機在此之前沒有想到的。

同時,一股龐大沛然且神異的能量,正向著丘處機湧來。

丘處機可以從這股力量之中,看到眾生芸芸的矚目,以及時空的消磨之感。

融合了它,丘處機的時空屬性會被進一步的消磨,很多人都會模糊他的具體來歷,只記得他的強大與偉岸。

就像鴻鈞道祖,很多人都以為,他至古至聖,甚至是三清祖師的老師,但其實他出現的並不算早。

祖地之中,這位的第一次顯露,是在明代‘封神演義’這本小說之中。

並不記載於道家典籍,或者正統的道家神話記載。

但是經過一代代的演繹與傳說,很多人模糊了概念,認為他就居於三清祖師之上,是與天道相合的至高聖人,幾乎與盤古平齊。

苦修之力,此刻擺在丘處機的面前,如一條通往大羅的捷徑。

藉助苦修之力,丘處機可以更快的磨滅自身的固定時空屬性,給更多的人種下模糊卻又強大的神聖概念,然後從祖地抽離,成就不朽不滅的大羅金仙。

但丘處機不語,他知道這條捷徑肯定有坑。

答應承受老僧侶的苦修之力,他或許會支付的更多。

“迴歸祖地才幾年,你哪裡來的三百年?”丘處機知道,這處秘境肯定有時間貓膩,他是故意這麼問的,意在指出老僧侶苦修不誠。

他來印度,當然是為了尋求最後的突破契機,所以抽身離開不符合目的。

但他也不會就這麼直接承受老僧的苦修之力,為這老僧侶做嫁衣。

挑刺,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

“我將時光切碎,化身千萬,飽受三萬六千種人間苦難,只為向你祈禱、修行,守護神···你必須承認我的苦修,以及給予我應得的賜福!”老僧侶這樣回答,答案多少有些耍無賴,但很符合印度人認知與價值觀。

他們不在意你是否需要他們的付出,只要付出了,就必須得到回饋。

“那麼你需要什麼樣的賜福?”丘處機依舊沒有接納這份苦修之力,而是往後退了半步,想要知道老僧所求。

老僧很坦誠道:“我希望守護之神能夠賜予我你的不朽之軀和不朽之魂。”

丘處機聞言,都有點氣樂了!這不就是要直接扒拉走他的不朽金性麼?

等於是他給了丘處機一筆錢,然後這錢還沒在口袋裡放安穩,卻又被連本帶利的全部扒拉回去?這是什麼邏輯鬼才!

“這樣你的苦修還不夠!”

“我修行至今已有萬年,經歷無數苦難,這才得了不朽,三百年的人間苦難,遠及不上!”丘處機說道。

算上補天石空間和時光副本里的那些年,丘處機說自己修行了萬年,一點也沒有誇大。

老僧略微沉默,顯然也有點意外,丘處機居然對印度教的苦修修行,還有一定的瞭解。

被信奉的主神有資格拒絕苦修賜福,前提是苦修之力與賜福要求不對等。

顯然,三百年的所謂苦修,換不來丘處機熬了萬年的不朽金性。

原本正在企圖強行壓入丘處機體內的苦修之力,此刻軟化下來,缺失了之前的霸道與強勢。

老僧取出一柄刀,面不改色的切掉自己右手手臂上的血肉,顯露出森森白骨。

“我以血肉獻祭,增強苦修之力,神主可曾看到我的虔誠?”

伴隨著那些血肉的風化,丘處機感覺到周遭縈繞的苦修之力瞬間又暴漲了三成。

丘處機顯露出不朽金身,元神高懸於腦後,積累的各類規則與法則之力化作河流在左右沖刷,顯露出比周遭苦修之力更加雄渾、沛然的霸道之勢。

“不夠!”丘處機依舊搖頭。

老僧繼續加碼,頗有一種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架勢,他揮刀又斬下了自己的雙腳和耳朵。這是一種深入靈魂的獻祭,別說是肉身之傷不可修復,便是靈魂也會就此永遠殘缺。

但在這種獻祭之後,他的苦修之力膨脹到了原本的三倍有餘,已經與丘處機展現出來的氣勢有了幾分分庭抗禮之勢。

丘處機眉頭一挑,大有五行輪顯化,五行之力匯聚於頭頂,化作遮天蔽日的巨大磨盤。

五行流轉,金性永存,氣息暴漲,再次全面壓過老僧的苦修之力。

於是老僧的身下開始燃燒起了無盡的苦痛之火,這火焰焚燒著他的過去,所有的苦難都在他的心靈之中翻湧加深,帶來更加極致的痛苦。

伴隨著痛苦中的呻吟,苦修之力開始節節攀升。

這老僧就是在同丘處機賭‘身家’。

顯然不是丘處機憑藉著更高的底蘊和位格奪走他全部的苦修,便是他憑藉著苦修積累,強行讓丘處機賜福,拿走丘處機的不朽金性。

這場對賭,丘處機隨時可以離場。

只要從這處特殊的神域抽離,丘處機不再被籠罩在獨特的神話氛圍之中,哪怕老僧追出來,再想要強行‘獻上’苦修之力,對丘處機這個華夏文明的神仙而言,也不再管用。

但丘處機願意就這樣抽離嗎?

這確確實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理論上,丘處機不必那樣著急,如今他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但實際上,丘處機很清楚,他並不是真正被‘選擇’的那一個。

很有可能在道門的安排裡,他是為王前驅。

等他撲街了,真正的道門大羅種子,就會摸著他過河。

所以,這條捷徑,他非走不可。

只要他先一步修成大羅,那麼無論後續的安排是什麼,都同他沒有關係了。

因為他已經徹底的跳出了三界五行,成為了棋盤之外的棋手。

至於找出真正的道門大羅種子,然後先與其分出勝負,再去角逐培養名額與培養價值?這有意義嗎?現實大部分時候都不是籠中死鬥。

不是非己即彼。

真要如此,事後會不會得到資源轉投不可知,但更大機率還是被外人撿了便宜。

文明之爭,遠比門內的資源之爭,更加的兇險與殘酷。

何況,他雖可能是‘為王前驅’,但同樣也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和可能,最終如何其實都是個人選擇而已。

或許他與那位還不可知的道門大羅種子,互為替補也未可知。

站在道門的角度,多做一些保險有什麼錯?

“不夠!”丘處機堅定的聲音傳來,而在痛苦火焰的灼燒下,龐大的苦修之力,已經壓的整個神域在發顫,隨時都會破滅。

此刻寺廟內外的信徒,連同那些在更遠地方的信徒,他們頭頂的金色絲線都猛然加大力度。

所有人感知、感受過的苦難,都化作特殊的力量,開始向著神域匯聚。

在印度教的神話文明之中,今生的苦難與來世的富貴、吉祥是相連的,這與佛門的輪迴、因果概念極其相近。

所以這些信眾們支付的不僅僅是今生的苦難,也是來世掙脫苦海的未來。

如果丘處機承受了這份苦修,那麼這麼多信眾的未來,都與他聯絡在一起。

這些人都註定成為他的宣揚者、維護者、歌頌者,讓丘處機的形象在模糊的時間和歷史裡,變得更加的飽滿、強大。

丘處機腦後,玉虛鍾開始閃耀。

同時與玉虛鐘相連的小天地,也開始顯露出來。

小天地此時幅員廣袤已經不弱於一方正常的世界,其中規則逐漸嚴密,亦有種種靈性生物、元炁生命出現,堪稱是至聖之所。

當玉虛鍾、小天地浮現時,那澎湃的苦修之力,足以壓垮整個神域的磅礴力量,開始安靜、安穩下來,變得如清澈平靜的湖水。

“還是不夠!”丘處機看著老僧,等待著他的下文。

如果他就這樣放棄,那麼之前凝聚的龐大苦修之力,會有三成被丘處機截留,更多的則是歸還給天地與眾生。

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但老僧顯然也有不得不快速更進一步,更加激進的理由。

更加兇猛的火焰,開始灼燒他的前世和來世,苦難在呈現幾何翻倍的架勢向上翻滾。

他竟瘋狂的要透支所有,用以換取丘處機的不朽金性。

當然,真擁有了丘處機的不朽金性,再結合他自身的積累,他此刻提前支取的力量,都會在漫長的時光裡緩慢償還。

這種手段,又看起來有些眼熟···是佛門的大宏願之法。

立下大宏願,透支未來,支撐當下。

苦修之力再次開始沸騰,它們暴躁的想要擁擠入丘處機的身體,如果不成,就會無休止的擴散開來,將苦難反饋給整個世界。

彼時,世界的苦痛,即是丘處機的因果,是他做下的罪孽。

無賴嗎?就是這麼無賴的!三相神都得被苦修之力挾持,丘處機又算得了什麼?玉虛鍾嗡嗡鳴響,同時造化之炁自丘處機為核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始與苦修之力進行決絕的對抗,似也要死挺到底。

“不···夠!”丘處機從牙縫裡擠出字眼來。

老僧此刻肉身已經燃盡,過去未來也已經投入了火焰之中,充當薪材。

已然如此,他自然不會還有保留,最後的一點存在也投入火焰之中,只有一點真靈,繼續窺望著丘處機,等待著丘處機的答覆。

“何必,何苦!”丘處機嘆息一聲。

然後,放棄了抵抗,敞開了懷抱。

彷彿無窮無盡的苦修之力,浩蕩的湧入他的軀殼,填充入他的靈魂。

一瞬之間,丘處機彷彿與印度的數千萬人嫁接在一起。

他能夠感知到這些人的痛苦與掙扎,而他則是在這痛苦裡,化作了唯一的拯救之光、希望源泉。

“神主,答應我的賜福,您該給我了!”冥冥中,一個意念傳出,帶著生命最後的一絲餘溫。

同時,那股湧入丘處機的身體,極其充沛的苦修之力,也開始收刮、裹挾著丘處機煉成的不朽金性,要將它帶出丘處機的身體,湧入那老僧最後的一縷意念之中,幫他重塑肉身和靈魂。

玉虛鍾凌空壓下,暫時壓住了苦修之力的泛濫。

隨後丘處機升入小天地之中,此刻已經無限接近大羅金仙的能力,先在由他所創造的那些諸天空間裡蔓延。

這些諸天空間本就依附於小天地而存在。

此刻在丘處機的撥弄下,一個接著一個,徹底的獨立出來,開始了從一段時空向著完整時光長河轉變。

在這些時空的支撐下,丘處機的位格開始升遷,他那先天魔神的位階,徹底不再侷限於小天地內,而是擴散開來。

但苦修之力,猶如蝕骨之蛆,它追了上來,強勢的索要報酬。

丘處機能夠在短時間內切分出諸多世界,是因為有苦修之力的幫忙與支撐,所以他從苦修之力之中得到的越多,所要支付的也就越多。

“我賜福!我願將我這具身體所擁有的不朽金性,送出!”丘處機似乎被逼迫的無法可想,只能選擇棄車保帥。

沒有了不朽金性,他就成為了一個十分難得的半步大羅仙。

有著大羅的絕大多數特性,卻偏偏沒有了不朽性。

需要另外想辦法,將這份不朽補全,才能再登大羅。

相反,老僧得了他的不朽金性,再迭合自身的苦修與賜福,便可快速的抵達類似於大羅金仙的境界,成為印度神話文明裡一位不可忽視的仙人。

“感謝神主賜福!”老僧最後的虛影浮現出來,衝著丘處機微笑點頭。

一切都在朝著他的預期發展。

但笑容只存在了一剎,隨後便凝固。

因為丘處機整個人,無論是大羅性還是不朽金性,都在如潮水一般消退。

在玉虛鐘的構架之中,在大羅特性的貫通之下,丘處機再次聯絡上了諸天他我,將本我所凝練的不朽金性和大羅特性,全都切分出去,投射向不同的‘我’。

他這同樣是一種冒險的孤注一擲。

但其實也是勝券在握。

大羅性和不朽金性已經匯聚,時光印記也已經被模糊。

丘處機已經站在了大羅金仙的門前,只需要一個剎那,就能成道。

這個時候,他哪怕是散盡了所有,但等到某個時刻,某一個時空,某一個剎那,他就會甦醒,然後形成一個完整的、無缺的圓環。

自此,他的存在,他的生命,將會無解。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不會再存在任何的破綻。

“不···你卑鄙、無恥!”

“你竊取了我的苦修之力,沒有給予我應得的賜福!”老僧的最後虛影開始消散,他透支了未來,此刻沒有得到不朽金性的支撐,就必須用徹底的消磨存在痕跡來支付代價。

此時,在這片空間裡,已經沒有人會再回答他的質問了。

丘處機支付‘賜福’的前提是他還有。

而現在,他已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存在了!

一個不存在的神仙,一個不存在的不朽金性,如何去支付老僧所需要的報酬?

······時光如水,不捨晝夜。

它有意義,卻又沒有意義。

或許過去了很久,久遠到世界重開,歲月重置。

或許一直停留,從未改變。

鐺鐺鐺!木魚敲擊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彷彿穿透了時空,喚醒了沉睡的靈魂。

“三天了,埋了吧!”

“要不然都臭了!”

“不成,得等外事堂的道爺們過來驗屍,檢查過後才能下葬,棺木和下葬的墓地也要選好,絕對不能就這樣隨便了事。”

“你這麼認真做什麼,不過是混口飯吃。”

“你可以先回去,這裡我守著。”

兩名對坐的小道士說完,短暫的陷入了沉默。

“再念一次靈寶度人經吧!望他解脫今世,再無苦痛。”

“你這說法挺和尚的,咱們不是道士嗎?”

“宗師主張三教合一,故而於終南山立下道統,稱之全真,和尚、道士又有什麼分別?”

“你學問大,我辯不過你,萬一詐屍,你別賴我。”

嘩啦!

丘處機推開了遮住臉的草蓆,從土坑裡坐起了身體。

一瞬之間,萬法歸源,大羅齊一,金仙不朽,萬劫不磨。

“哈哈哈!道爺我成了!”年輕的小道士,坐在土坑裡哈哈大笑。

另外兩個小道士則是嚇的一臉土色,相互緊緊抱在一起。

“別怕!別怕!師兄我已修成大道,如今就來渡你們。”丘處機說著邁步走出土坑。

王處一壯著膽子,小聲說道:“師···師兄!其實我們沒有什麼道心的,您還是去渡別人吧!”

丘處機伸手一抓,將兩個欲逃跑的小道士一手一個拽在手裡:“少廢話!接機緣吧!”

“王處一,我送你大有五行輪,可煉化萬物,歸於你身。”

“劉處玄,我送你造化乾坤炁,讓你可演變萬法,萬法歸一。”

“然後···走你!”話音一落,丘處機便將兩個小道士投入了諸天世界之中,任他們去諸天遨遊輪轉。

或許···跨過了時空的貓膩,他們也能趕上紀元末的迴歸祖地,也未可知。

送走了兩個小道士,丘處機一步跨出,時光流轉,已然回到了屬於他的那個時代時空。

終南山上白雪皚皚,一聲虎嘯,撲騰著漫天雪花,向著一襲青衣迎來!正是:落魄閒人本姓丘,住山東,東路登州。自少年,割斷攀緣網,從師父西遊。兀兀騰騰不繫留,似長江、一葉孤舟。任紅塵,白日忙如火,但云漾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