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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番外:糧所

東直門糧管所,隸屬於四九城DC區糧食局,乃其下轄六個糧所之一。該所主管著DC區東直門周邊多條街道以及數十家大小單位的糧食供應事宜,麾下設有數個糧站與十餘家糧店。

軋鋼廠坐落於東直門外,其糧食供應向來由東直門糧管所負責。一直以來,按照慣例,每週的特定時間,軋鋼廠的糧食採購員許洪都都會偕同卡車司機,攜帶糧票與現金,準時前往東直門糧所申請調撥糧食。自公私合營之後,這兩家單位的合作始終順遂無虞,從未出現過任何差池。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今日的糧食採購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波折。他們帶去的糧票當中,竟驚現了一批高度逼真的假糧票。當下,採購員許洪都與幾位司機均被糧所扣留,一場風波就此掀起。

此刻,在糧管所辦公樓二樓的副所長辦公室內,氣氛凝重,波瀾起伏。糧所副所長王兆興、三位付糧員、保衛科長以及兩位保衛幹事,正針對軋鋼廠的相關人員展開嚴肅的問話調查。

王兆興面色陰沉地坐在主位辦公桌之後,目光如炬,冷冷地掃過許洪都以及在場的幾位司機,隨後,他伸出手指,指向辦公桌上那一厚一薄兩沓糧票,語氣森然地質問道:“許採購,你且給我好好說說,今日你帶來的這些糧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會有如此鉅額的假糧票出現?”

許洪都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他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惶恐與無助,連連辯解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這糧票到我手中的時候便是如此模樣了,我實在是冤枉啊!”他萬沒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自己手中遞出的糧票竟被查出有假,此刻的他,縱有百口,也難以辯白清楚。

站在一旁的運輸隊郭隊長以及幾位卡車司機,同樣是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作為負責運輸與保衛工作的人員,他們也難辭其咎,負有連帶責任。

聽聞許洪都的回應,現場一片死寂,諸位付糧員、保衛幹事以及科長皆以懷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王兆興的進一步指示。

王兆興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猶如冰封一般,毫無波瀾,可他的內心卻早已是怒火中燒,洶湧澎湃,恨不得即刻將許洪都生吞活剝。

如今的東直門糧管所正處於新老交替的關鍵時期,老所長即將退休,安享晚年。該所設有一正兩副三位所長,待老所長退位之後,不出意外的話,空出的所長之位將會在王兆興與另外一位副所長之間展開激烈的角逐。

王兆興年僅四十,正值年富力強、意氣風發、銳意進取之際。眼瞅著老所長即將卸任,憑藉自身的卓越能力以及背後的人脈關係,他本以為自己有極大的勝算能夠擊敗對手,從而再上一層樓,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可誰能料到,偏偏在這至關重要的節骨眼上,由他分管接洽的軋鋼廠卻捅出瞭如此大的簍子。只見桌上那厚厚的一摞總額高達四萬市斤的粗糧票之中,竟然有八百多市斤是假的。

八百多市斤的假票啊!雖說糧所每月經手的糧食多達數十萬斤,相較之下,這八百多市斤看似不算太多,可一旦此事東窗事發,引發軒然大波,那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足以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些假票的圖案、樣式以及字型都與真票極為相似,幾可亂真,甚至就連所使用的紙張材質都別無二致。若不是在墨水色調以及裁剪尺寸上存在著些許細微的差異,恐怕就連負責經辦的幾位付糧員都難以察覺其中的貓膩。

王兆興此刻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既暗自慶幸手下的付糧員經驗豐富、辦事沉穩,在查收錢票之時能夠謹慎仔細,多番檢查,否則,今日在這場風波中栽跟頭、丟飯碗的人必定是他無疑;但同時,他又怒不可遏,滿心狐疑。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懷疑有人蓄意針對他,想要藉此機會將他拉下馬,可當他仔細端詳眼前許洪都的神情舉止之後,又覺得此事似乎並非如此簡單,一時間,他也難以判斷這究竟是一場巧合,還是有人在背後精心策劃、蓄意為之。

就在王兆興陷入沉思,默默思索之際,辦公室的房門處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咚咚咚。”

“進來。”王兆興頭也未抬,隨口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房門被緩緩推開,來人正是軋鋼廠的李懷德一行人。

“抱歉啊,趙所,來晚了。”李懷德一進屋,便滿臉堆笑,熱情地打著招呼,同時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來,意欲與王兆興握手言歡。

“李廠長,你來了啊。”王兆興見正主兒來了,也不便再繼續繃著臉。雖說糧所在地位上略勝一籌,可李懷德畢竟是高幹級別,該有的尊重與面子還是必須要給的。於是,王兆興趕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與李懷德親切地握了握手。

李懷德客氣地笑了笑,心中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見王兆興的態度還算和善,他暗自慶幸,心想來之前所擔憂的糧所會惱羞成怒,直接將此事上報分局,走司法程式的情況並未發生。

在這個特殊的時代背景與經濟體制之下,糧食單位的地位舉足輕重,相較於其他單位而言,有著一種超然的地位與權威。倘若真的不顧一切,不講情面地走程式,他還真的是束手無策,毫無應對之策。

與王兆興握手寒暄過後,李懷德轉頭看向許洪都,眼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之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許洪都察覺到領導那犀利的目光,心中自知理虧,連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縮了縮脖子,乖乖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打過招呼之後,王兆興禮貌地伸手一引,邀請李懷德一同移步到茶几旁就座。

而跟在後面一同進來的侯衛國,在看清副所長是王兆興之後,不禁微微一愣,隨後發出了一聲輕“咦”。他怎麼也沒想到,負責與他們軋鋼廠對接工作的竟然是趙國兵的親爹王兆興。驚訝之餘,他連忙快步上前,恭敬地打了聲招呼:“趙叔。”

王兆興聽到聲音,轉頭望去,發現是侯衛國,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親切地伸手一招,同時招呼他們一行保衛員一同落座:“是衛國啊,來來來,都過來坐,呵呵。”

現場的李懷德、王登明以及秘書小吳等人,看到侯衛國與王兆興如此熟稔,不禁紛紛投來了驚訝與好奇的目光,心中暗自詫異,沒想到他在糧所居然還有這層特殊的關係。不過,他們也深知,有熟人在糧所,這對於處理眼下的事情而言,無疑是多了一份助力,有什麼事情也好商量一些。

待眾人紛紛坐定之後,王兆興喚來一名工作人員幫忙倒水,隨後,他便向軋鋼廠眾人逐一介紹了屋內的幾位付糧員和保衛幹部,並簡要地說明了一下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待王兆興介紹完畢之後,李懷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沉與嚴肅。他目光如電,徑直看向站在角落的許洪都,直截了當地切入主題:“小許,你給我如實交代,到底是怎麼回事?今日為何會出現如此嚴重的差錯?還有,這麼多的假票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面額高達八百多市斤的假糧票,其嚴重性不言而喻,不僅足以讓王兆興陷入困境,難以脫身,同樣也會給李懷德帶來巨大的麻煩與危機。一旦此事無法妥善解決,真相無法水落石出,那麼背黑鍋的人必定是他李懷德無疑。畢竟,後勤處歸他分管,出了事情,上頭自然會首先拿他是問。

聽到領導的嚴厲質問,許洪都急忙解釋道:“李廠長,我真的是毫不知情啊!我從出納那裡領取到的糧票就是這個樣子。”

“我當時怎麼也沒想到,從出納那裡領來的糧票竟然會有假,而且這假票與真票幾乎一模一樣,我當時只是簡單地清點了一下數額,根本沒有察覺到其中有假,誰能想到裡面居然混進了這麼多的假票啊!”說完,許洪都一臉沮喪,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那副倒黴透頂的模樣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憫。

“你的意思是說,問題出在出納那裡?”李懷德皺著眉頭,追問道。

“是的,李廠長。從出納那裡領了錢票之後,我便一直將其揣在包裡,一路上都未曾開啟包觸碰過。”許洪都連忙回答道。

“誰能為你作證?”李懷德緊接著問道。

“郭隊長以及同行的幾位司機師傅都可以為我作證。他們不僅負責開車,同時還肩負著錢票和糧食的保衛工作。”許洪都信誓旦旦地說道,“從領取錢票一直到與糧所的同志進行交付的整個過程,他們都全程陪同在我身邊,我可以向您保證,我絕對沒有在其中做過任何手腳。”

聽完許洪都的解釋與保證,李懷德並未當即表態,而是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郭隊長和幾位司機。

郭隊長見李懷德投來了詢問的目光,趕忙點頭說道:“李廠長,確實如許採購所言。他領取錢票的時候,我便一直在他身邊,裝錢票的包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

眾人聞言,皆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種事情並非難以查證,許洪都若是撒謊,很快便會被識破。如此看來,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麼問題很有可能就出在軋鋼廠的財務部門了。

財務科掌管著廠裡所有的錢票收支,如此重要的部門竟然被人混進了假票,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其嚴重性超乎想象。

李懷德眉頭緊鎖,他深知問題的嚴重性,但此刻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說服王所長,將這個案子交由他們軋鋼廠自行處理。

一旦發生這種事情,如果被合作單位捅到公安分局,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財務與採購這兩大板塊均歸他李懷德管轄,作為後勤處主任兼副廠長的他,無疑是此次事件的第一責任人。此事若是傳回廠裡,必定會被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拿來大做文章,對他極為不利。

所以,唯有將案子爭取過來,並且透過自身的努力,將功折罪,成功破獲此案,才是化解當前危機的最佳途徑。

如今,假票與人證俱在,這面額八百多市斤的假票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現,李懷德堅信,只要順著線索深入調查,必定能夠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究竟該如何開口,才能順利地將案子從糧所手中要過來呢?李懷德心中暗自思索了片刻,隨後,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王所長,依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問題大機率是出在我們廠財務那邊。您看這樣行不行,這案子就交給我們軋鋼廠保衛科來處理吧,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王兆興聽後,微微沉吟了一下。事已至此,既然對方都已經把話挑明瞭,自己也沒必要再故意刁難人家,有什麼想法不妨直接說出來便是。

“李廠長,你們軋鋼廠這次可真是把我害慘了啊!”王兆興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他又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小摞假票,說道:“您瞧瞧,這桌上這面額八百多斤的假糧票,可全都是你們軋鋼廠帶過來的。”

“我手下的付糧員若不是謹慎仔細,多檢查了幾遍,恐怕我們這一幫人都得面臨下崗的命運。而且,眼下正值我們老所長準備退休的關鍵時刻,整個糧所上上下下都在密切關注著此事。我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麼多年,眼瞅著就要熬出頭了,你們卻突然給我來這麼一出,您說你們軋鋼廠這事辦得可真不地道啊!”

王兆興也不想再與李懷德拐彎抹角,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