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總覺得鶴現在可憐兮兮的,像個羽毛被打溼卻無處躲雨的白鶴,又或者是被拋下的孩子。
他的心突然軟的一塌糊塗。
他是知道鶴一直以來總是失憶的事情的,每一次失憶醒來,都看對一個全新的世界。
沒有熟悉的人,也沒有熟悉的東西,茫然無比,又要被迫接受一大堆撲過來的事情,被捲進比毛線團還亂的事情裡。
心理脆弱一點的人,早就崩潰在這地獄一樣的日子裡。
怎麼不能說它是地獄呢?
那光亮微弱到看不見,伸出手來也撈不到一點熒光,於是人就會更加崩潰。
諸伏景光看了看跟著他身後的鶴,想了想,從兜裡摸出一顆水果糖給他:“吃糖嗎?”
生活很苦,吃點糖甜一甜。
鶴眨眨眼睛,從他手裡接過那顆糖,糖紙上似乎還帶著對方的體溫,觸碰到的一瞬間好像很燙,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他在對方溫和的目光下,開啟糖紙把糖果塞進了自己嘴裡。
很甜。
鶴的金眸亮了亮,是桃子味的。
諸伏景光笑起來:“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鶴輕輕地“嗯”了一聲。
諸伏景光笑了笑轉頭繼續走在前面,鶴跟在他後面,記住了他的樣子和名字。
諸伏景光。
很熟悉、很溫柔的人。
他以前認識,但是現在忘記了。
鶴悄悄把糖紙塞進了口袋裡,假裝自己已經扔掉了它。
諸伏景光想別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他帶著鶴去了小林死去的別墅,警察們在調查之後把這裡封了起來,但是諸伏景光自然有進來的地方。
他們兩個一進去,就看到了戴個手套蹲在邊上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見怪不怪,絲毫沒有意外的情緒,淡定地打招呼:“你們來了。”
鶴這會兒沒有那麼強大的面部控制水平,睜大了眼睛。
赤井秀一給他解釋道:“我是FBI,和公安的人打過招呼了。”
至於這個公安是誰,大家都知道。
難為安室透一天24小時可以做這麼多事情了,打工皇帝可真是名不虛傳。
諸伏景光亳不見外地接過一副手套 又遞給了鶴一副,然後問道:“有什麼發現?”
赤井秀一搖搖頭:“說不好,但是肯定和組織脫不了關係。”
這裡的人都是知道內情的,他說話也就沒什麼顧忌:“小林肯定是參與了組織的部分事情才被滅口的,要是拿的出具體證據的話,就可以把組織的力量削弱一點。但要是沒有的話……”
那估計就是無頭公案了。
畢竟上面有不少人都不希望繼續查下去。
赤井秀一是很希望找出點什麼的,畢竟組織換了新boss,行事作風大改,和從前完全不同,一時之間根本摸不清行動的規律。
再加上內線很難傳出什麼訊息(安室透:啊對對,畢竟boss知道所有臥底的身份,看的牢牢的),最近的組織就和泥鰍一樣滑,根本抓不到一點蹤跡。
這位被殺死的小林,很顯然是boss換屆之前的命令,不然不會如此草率。當然,不排除這就是丟出來讓警方查的煙霧彈。
諸伏景光說:“這倒也是,總之得先找到兇手才對。用這種手法殺人,像是僱傭兵。”
鶴插嘴:“不是,是刺客。”
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同時回頭:“……鶴?”
但是鶴不說話了。
諸伏景光走過去他身邊,語氣溫和:“鶴先生知道什麼嗎?”
鶴眨眨眼睛,如他所願地回答了:“是刺客,他用短刀。”
赤井秀一側目:“短刀?”
很好,又是那些人嗎?
鶴搖頭:“不是的,他死了。”
然後他又開始否認前面的話:“不對,她死了,但是他沒死。”
日語中,他和她是不一樣的。
諸伏景光擔憂地看著他:“鶴?你沒事吧。”
總覺得他要把自己繞進去了。
鶴眨眨眼睛,又不說話了。
赤井秀一不愧是和他相處最久的人,從鶴顛三倒四的話裡捋出了邏輯:“你認識的是她,但是她死了,現在動手的人是他?”
鶴沉默一下,點頭。
赤井秀一:“他……認識你嗎?”
鶴小聲:“認識吧……”
他又有點委屈地補充:“他們都認識我。”
哦,組織的人都認識他。
最好用的那把刀,當然都認識了。
赤井秀一資訊瞭然。
邊上一直聽他們說話的FBI插了一句:“那為什麼組織不抓你回去?”
鶴茫然地抬起頭:“因為……不能用了。”
刀已經不是他們的了,當然不會樂意撿回去。
而且就像小林的案子一樣,他在外面,就是牽制警方的煙霧彈。
諸伏景光溫柔地拉過他:“為什麼不能用呢?鶴是最好的。”
鶴小聲反駁:“不是的……”
他們都希望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