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色的白、麻布一旦被認為是喪事時才用,客人再買布就會避開純色布。”
“再加上買染色布送純色布,更會讓人認為純色布就是廉價布!”
“如此一來,我只需花費少量銀錢就能擊垮一城乃至一地的純色布生意!”
錢不韋目中帶著興奮,“以人心破局,妙!”
“損一地布商而肥己,毒!”
“能想出此等計策之人,高!”
許良頷首,並未過多謙虛。
左右今日女帝讓他見了兩個心腹,已經坦誠相待表明對他的信任了,自己也沒必要太過謙遜。
太謙遜反而會影響在女帝心中的印象。
上官婉兒卻皺眉道,“若是低價賣純色布還能理解,可出售彩色布搭送染色布不是純虧嗎?”
她問的是許良,回答她的卻是錢不韋,“上官大人,若一地布匹生意將來盡落我手,莫說虧的是純色布,便是染色布也儘可虧的。
此舉如戰場廝殺,若只損小股奇軍便能大獲全勝,主帥會毫不猶豫定下此法。
所謂商場如戰場,正是此理。”
“這……”
上官婉兒看向女帝。
蕭綽點頭道:“務實比務虛好。”
“你覺得呢,許愛卿?”
許良很想皮一下,說“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都要”,但話到嘴邊還是成了“陛下說得對!”
畢竟他在蕭綽面前立的人設就是務實。
萬一把人設皮沒了就悲催了。
蕭綽笑道:“錢先生,朕說他精通商賈之道,如何?”
錢不韋拱手,“陛下看人自不會差的,只是微臣還想再確定一下許大人的才學。”
似擔心許良不滿,他又微笑看向許良,“許大人,在下又經常在風口上討生活,不得不慎重。”
許良點頭。
他當然明白這種跨國經營的商人擔著多大風險。
事實上他對這類忠心為國的人一直心存敬意。
如前世的任老父女,他一直心存崇敬。
而對另一位柳姓企業家,他卻嗤之以鼻。
更重要的,是錢不韋剛才自稱“微臣”!
“都是為了大乾,效忠陛下,下官理解。”
錢不韋目光微不可查一動,點頭道:“除了布匹,在下還在臨近的桃源縣開了一家青樓。
可是青樓生意一直冷清,眼看著是要關門了,許大人可有起死回生之計?”
話音剛落,上官婉兒微微皺眉,輕哼了一聲。
蕭綽則面色古怪。
青樓無非是皮肉生意,還能有什麼曲折故事不成?
錢不韋敏銳察覺到二人異樣,忍不住打量起許良來。
沒看出來,還是老嫖客?
“咳咳!”
許良老臉一紅,心底暗罵原身坑貨。
爽都是原身享的,鍋卻要自己背!
“錢先生,下官一身正氣……”
話音未落,就聽到上官婉兒一聲嘲諷輕笑,“呵!”
眼見有人拆臺,他只得輕咳掩飾尷尬,正色道:“錢先生可曾探究原因?”
“嗯,當地也種桑麻織布,多富戶。我也暗中給縣令送了禮,打通了關係。店內的姑娘姿色才藝也都在水準之上……”
許良眼睛一亮。
他注意到關鍵詞了。
“哼!”
這次連女帝蕭綽都看不下去了。
呸,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許良這色胚!
上官婉兒忍不住提醒:“錢大人,你還是說重點吧,許大人名滿長安,自然懂的。”
錢不韋點頭,看向許良滿是超越年齡、我輩中人的欣賞與認同。
許良會意,頷首點頭。
確認過眼神,遇見同道中人!
“生意冷清,我便走街串巷去找原因,結果發現當地尊崇儒道,多學塾,男女皆曉道德廉恥。
男人以花心為恥……我這才明白為何沒有別人在當地開青樓……”
許良耐心聽錢不韋說完,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問了一句:“錢先生,你相信這世上有男人不好色嗎?”
錢不韋搖頭:“自然不信。”
上官婉兒冷哼:“顔夫子呢?”
錢不韋愣了一下。
許良呵呵一笑,“上官大人,要不你去問問顔夫子何為‘食色性也’這句話?”
“或者再問問他,何為‘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上官婉兒神色一僵,“這……”
許良笑著搖頭:“食色性也,諸多解釋不一而足,但可以確定的是好食好色乃人之本性。
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
不然何以有男人喜歡娶美貌女子,女子亦想嫁給翩翩美少年呢?”
錢不韋皺眉道:“看當地禮教觀念嚴重,如何破之?”
許良笑道:“此事易也。”
錢不韋目光一亮,“願聞其詳!”
“錢先生可暗中刊印豔俗小說,越俗越好,甚至帶圖的那種,或租、或送、或半買半送都沒關係,給當地的男人看。”
只此一句,許良再不多說,而是笑吟吟地看著錢不韋。
他相信對方明白他的意思。
“嘶——”
錢不韋倒吸一口涼氣。
如此毒計,竟能區區豔俗小說毀掉一地淳厚風氣!
僅是片刻就躬身拱手:“原來如此,錢某受教,多謝許大人指點迷津!”
蕭綽忍不住皺眉道:“錢先生,許愛卿,什麼豔俗小說,什麼帶圖?”
“呃……”
許良、錢不韋同時面露難色。
這要怎麼說?
虧得一旁上官婉兒明白,低聲提醒:“陛下……”
隨即低聲附在女帝耳邊解釋。
蕭綽面頰隨即攀上紅霞,忍不住“呸”了一聲。
許、錢二人本以為就此過去的時候,不想蕭綽又問:“雖然豔俗小說……可它跟開青樓有什麼關係?”
“這……”
錢不韋看向許良,“許大人,在下本是先帝養馬奴……”
許良喟然一嘆,錢不韋這話意思很明瞭了。
她時皇帝,我是家奴,不能言語冒失。
好嘛,你問的問題,讓老子冒險!
可看女帝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他只得耐心解釋:“豔俗小說利用的就是男人好色心理。
很多人剛開始看的時候可能只是好奇,左右不過幾文錢就買一本,若是送的話連錢都不用花,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可看得多了,難免想入非非,繼而浮想聯翩,最後欲罷不能。”
“人心慾念如同一顆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直到開花結果。”
“所以……最後總會有人想付諸實施,自然而然他們就會想到縣內有家青樓……”
蕭綽瞠目結舌。
沒想到開皮肉生意的青樓竟然還有如此門道!
她忍不住皺眉道:“許愛卿,果然如你所說,只怕這桃源縣內儒家多年的教化會毀於一旦吧?”
上官婉兒呵呵笑道:“不愧是許大人,一條計策不僅能讓青樓生意起死回生,門庭若市,還能毀掉一地風氣,另無數和睦家庭就此生出嫌隙。
許大人很懂啊!”
許良無奈道:“上官大人,是錢先生問計,下官才說的。”
“人家也沒說讓你出這麼陰損的計啊?”
“上官大人,下官只管出計,用不用是錢先生的事,你為何只指責下官,不指責錢先生?”
“你……”
“好了!”
蕭綽打斷二人爭論,看向錢不韋,“錢先生,如何?”
錢不韋慨然嘆道:“潛移默化,移風易俗。許大人洞悉人心,以人心破局,果然是商賈奇才!”
說著,他躬身朝女帝一禮,“陛下,微臣再無疑慮,願為大乾,為陛下一統天下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