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滷水的過程叫試蓮。
十個石蓮穿成一串,投入到滷水池中。
投入十次拉起十次,如果蓮子始終不沉,那這一鍋就是上好滷水。
如果沉底,就說明這鍋滷水質量不行。
聽到這麼嚴格的要求,觀眾們都被驚到了。
小小一鍋滷水,居然這麼麻煩?
【嘶,滷水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啊。】
【古人對待生產真的一絲不苟,看看現在的商家,整天就知道偷工減料。】
【商家偷工減料又沒懲罰,最多口頭教訓兩句,古代你敢偷奸耍滑,當頭就是一刀!】
【所以現在的商販這麼狡詐,就是懲罰手段太輕!】
兩人去找了些木柴堆進灶臺裡。
張巖舀出一瓢滷水單獨放在一邊。
“小陳,點火咯!”
張巖一聲令下,陳路點燃木柴。
熊熊火焰燃燒起來!
熬煮滷水的過程,就跟煮茶燒水茶差不多。
用高溫讓水分快速蒸發,從而得到高濃度的鹽水。
古代對灶臺的灶眼也有講究,按照九宮八卦,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
哪個灶眼專門添柴,哪個灶眼專門扒灰。
不能亂了次序。
現代當然沒這麼講究。
灶臺裡火焰燃起,溫度迅速升高。
這鍋滷水比較乾淨,剛燒沒一會兒,熱滷上就出現了一層鹽花。
在滷水中氤氳綻開,煞是好看。
張巖看準時機,把皂角投入進去。
皂角和豆漿一樣,都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
投入時機很關鍵,必須要經驗豐富的老鹽工。
扔下去的瞬間變化立刻發生。
就像往可口可樂扔了塊曼妥思進去。
催化劑作用下,氯化鈉結晶迅速析出。
最下層結成硬塊,像水垢一樣附著鐵鍋內壁。
鹽花越來越多,隨著熱滷一同翻騰。
【哇,這一層層的鹽花真的超級漂亮!】
【皂角的作用這麼大嗎,沸騰的明顯比剛才更加激烈了。】
【感覺熬煮滷水的這個過程好有趣啊。】
【哈哈,看的我都有點想去當鹽工了。】
張巖抄起竹製扒犁,把碎鹽花扒出來。
再用鏟子把大鍋內壁的鹽塊搓下來。
陳路負責往鍋中加入新滷。
熬煮鹽滷的過程,就是要不斷地剷出鹽結晶,同時往鍋里加新滷。
底下的火也不能停,必須保持大火。
眼看著火小了,還要往裡面繼續添柴。
要說鹽工真是個苦差事。
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陳路已經大汗淋漓。
冬天還好,正好能暖和暖和身子,就當是免費暖氣了。
可到了夏天,簡直就是要命。
想想吧,外面是三十多度的高溫,守著一口熊熊燃燒的大鍋。
還不能開空調,那溫度可想而知。
為了追求效率,鹽坊會一次性製造大量的鹽。
火一點少則幾天,多則十天半個月。
一般人真的堅持不下來。
還不光是單純的熱,更難受的是燻。
熬製滷水的味道可不怎麼好聞。
他已經覺得口乾舌燥了。
【這都一個多小時了吧,還沒熬完?】
【我靠,陳哥都開始打擺子了!】
【看這蒸騰的白眼,可以想象溫度有多高。】
【主播真是拿生命在直播啊,兄弟們還不點個關注?】
張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怎麼樣,小陳,要不你先出去?”
陳路搖了搖頭:“沒事的張叔。”
“你小子行,這麼熱還能堅持,比我當初剛乾鹽工時可強多了!”
張巖咧嘴一笑,隨後又嘆了口氣。
“鹽工不好乾啊,要不是沒的選,誰願意來幹鹽工呢?”
“每天都被蒸汽這麼燻,你看我的眼睛,天天都是又紅又腫,就是被燻出來的。”
“我們這些井鹽作坊還算好的,海鹽和湖鹽鹽工才是真的難啊。”
鹽工是全年無休的,經常需要在極端天氣工作。
最熱的三伏天和最冷的三九天,雙腳浸在鹽池裡,一推就是四五個小時。
颱風來臨,還要趕著搶收鹽田裡的鹽。
一天拉鹽花二十多次,衣服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起鹽、推鹽、趕渾,打坨。
每道工序都需要大量的體力。
一般人真幹不來。
可怕的是這不是某一天,而是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天哪,三伏天和三九天都不能休息?】
【這也太辛苦了吧,想象就很難熬。】
【剛才說想當鹽工那個,現在還想當嗎?】
【居然有人說沒在努力,看看這些可愛的勞動人民,誰沒在努力啊?】
【相反,有些人是真的不用努力,就能輕易得到想要的。】
陳路已經熱的不行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再看張巖也沒好到哪裡去。
滿頭大汗喘著粗氣。
雖然是三十多年的老鹽工,這樣的高溫蒸煮早就習慣了。
但畢竟年紀大了,歲月不饒人啊。
“張叔,還行嗎?”
張巖一擺手:“當年一熬就是七天,我都能堅持,現在連半天都不到,沒問題的!”
大鍋中的滷水越來越少,鹽花和鹽塊越來越多,已經堆成一座小小山坡。
白花花的顏色,像是雪花一般,真的很好看。
終於,滷水全都被熬盡了。
觀眾們鬆了一口氣。
他們真的擔心陳路會交代在這裡。
這個古法制鹽的過程,一般人真堅持不來。
“走,下一步。”
張巖喘著粗氣,抬起一桶鹽塊。
陳路連忙上手:“張叔,我來吧。”
“行,交給你小子了,拿到那邊的淋床去。”
所謂淋床,是用木頭和竹子捆紮的多層格子間,每層都鋪設了席子。
兩人一起把鹽花和鹽塊搗碎,鋪撒在席子上。
“剛才有觀眾問為什麼單獨舀出一瓢滷水,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陳路拿起那瓢滷水,從上到下把淋床澆了個遍。
“這瓢滷水叫淋滷,作用是很大的。”
“淋滷是趨近飽和的氯化鈉溶液,澆上之後,席子上的鹽塊不會再溶解了,而裡面的氯化鎂雜質卻會繼續溶解。”
“這樣澆過之後,得到的鹽會更加純淨。”
張巖苦笑著撓撓頭:“不愧是大學生啊,說的盡是些沒聽過的詞。”
“我都這麼幹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知道為啥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