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紅和解九碰巧在張啟山府邸門口遇到,兩人互相寒暄一番後走進門。
碩大無比的金身佛像佇立在前院,肅穆安然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來往的人。
走過穿堂,內庭有湖,池水粼粼,荷錢疊疊,楊柳靜佇低垂,微風駘蕩,綠影婆娑,有山有水,與後面的洋樓相比,別有一番景緻。
二月紅遠遠一眼就發覺了異樣,眉頭悄然展笑,卻依然默不作聲,直到走得近些,果然看見了那抹身影。
一把長椅出現在這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知道了上面躺著的是誰便也不難猜了。
今天天氣很好,瓦藍的天空不見一絲雲彩,柔和的陽光灑在大地上,似是披上了一層金紗。
長椅上正窩著一隻“長條貓”,暖烘烘的太陽讓她舒適地伸展著身體,睡衣頗為奇怪,是她特地找人定做的。
隨地大小睡這習慣她從小就有了,而且改不掉。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主打一個“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你們”。
覺沒睡夠,但也不想再回房間了,她當然不知道張府家規森嚴,張啟山本就是個嚴格要求的人,上下無一不敢不從的。
不過她這一出格行為倒也沒人來說,她也就放心大膽地,像在自已家院裡一樣睡了。
解九也看見了,不禁瞭然一笑,對著二月紅輕輕說道:
“張小姐倒真是個率性之人。”
作為長沙城裡除九門之外的唯一獨立發展的勢力,她會跟九門各大人物之間有所來往並無意外,關係稱得上和諧。
畢竟她一早就知道,“要想混的好,先得把大腿給抱牢”的道理。
要知道,如今的長沙,早就在張啟山幾人明裡暗裡的操作下,被九門所牢牢掌控著。
要想在長沙混,那就勢必會跟九門之中的任意一家打交道。
張啟山又身居軍中高位,長沙城中的日商和美商等勢必跟他不對付,明裡暗裡想拉他下臺的人多得數不清。
所以理所當然地,他們會將目光轉向九門中人,可惜一直沒能如願。
她跟解九的交際倒挺簡單,最早見面的一次是幫了他家的商船,不過那時她並不知道那上面正有著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解九。
只是單純想著幫一下忙而已,那時她還天天坐在碼頭觀察、學習和取經呢。
畢竟創業嘛,雖然她不管事,但還是樣樣都得了解透,要想當個好老闆那得了解基層。
至於真正的見面,倒是跟齊鐵嘴有關,偶然一次她幫他治了點小毛病,不知怎麼就被慕名找上門來。
她一見到他就知道他身體不太好,眉間總是似有若無的籠罩著一層愁緒。
很少有人能見到神秘的她,他知道,只因她不愛露面,這點跟解家人很像。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做出那麼多大事來的人,居然是一個這麼年輕的小姑娘。
單從外形上看起來毫無威脅,身形嬌小瘦弱,但也只是看起來。
她可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憑空出現在長沙的新興勢力,而且也不是靠的什麼不見光手段,是人盡皆知的正大光明。
想到這,心思向來縝密的他,心裡不免多了幾分興趣。
知道自已這次來的目的,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要是能有點交情也好。
畢竟他是個商人。
在此之前,解家人想結交她,無一例外都吃了閉門羹。
“雲小姐,久仰大名,在下解九。”
這時候的解九還不是當家人,模樣年輕清俊,穿著板正挺括的西裝三件套,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斯文的樣子,散發著知識分子的氣息。
他嘴角含著禮貌的笑,微微頷首示意,抬眼之際不露痕跡地觀察著她。
畢竟那次的匆匆一眼沒看太清,但他還是認出了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睛。
是個毫無挑剔的美人。
像塊微微透明的自然玉石,自帶天生的晶瑩剔透的同時又有著未經雕琢的鋒利。
他見過的美人不算少,外國女人也見過。她或許不是那種眼前一亮的長相,但總讓人覺得舒服和乾淨,會下意識地放鬆呼吸,心情變好。
越看就越覺得像一處深潭,總勾著人去靠近,並且念念不忘。
或許是因為身處的時代環境不一樣,她本是柔和的長相比起上輩子,多了份冷淡和清疏的氣質,也讓她更顯精緻。
儘管不是張家人,但她其實長得很張家人,因為都帶著那獨一份的性冷淡感。
張綰笛看著他,突然想到了見過的另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可惜比起性格,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簡直不想再回憶。
“解先生,你好,我是雲苓。”
她輕輕把腰間懶懶趴著的貓放在躺椅上,拍了拍身上的毛,揚起頭嘴角微勾,伸出手。
這才是閃閃發光的真正·金大腿。
九門之中,解家生意向來是最穩的那一個。不是最賺錢的,但也從不出什麼事,是勢力最平均的一個家族。
向來仔細嚴謹、滴水不漏,做事之前能想到所有的萬全之策。
她對於聰明人向來很佩服。
但聰明人就這點不好,用腦過度,就總會有些小毛病。
“當然,我還有個名字,叫張綰笛,不過請您幫我保密。”
旁邊就是石桌,她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說道,也注意到了身邊的人一直在觀察她。
“請,容我冒昧,您的身體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她喝不慣茶,但這個年代的人普遍都喝茶,她只得忍忍,挑不苦的喝。
“實不相瞞,解某正是為此事慕名而來。”
他垂眸,輕輕笑了一下,笑中略帶苦澀。
他有頭疼頑疾已經很久了,加上最近家中事務繁多,他為此苦尋方法但一直未見良效。
偶爾痛苦到不能自已,他也只能依靠某些不光彩的東西來緩解痛苦。
“好說,您把具體症狀和頭疼的部位告訴我,稍等一會,我還要問您一些問題。”
她雖然不是正經的醫生,但還是會耳濡目染學到一些,而且頭痛又不是什麼罕見病。這個時候雖然不比以後發達,但西藥還是有的。
實在不行,她還有小系統。
“除了吃藥以外,也要注意平時的生活習慣,具體事項我已經告訴您了,希望對您有幫助。”
她微微一笑,把身後的狸花貓重新抱在懷裡捏了捏,引得它叫一聲,懶懶地又躺回椅子裡。
他看著眼前的人和貓,心中產生了一股奇怪的感覺,一大一小居然如出一轍的相似。
“多謝張小姐,解某必定重謝,只是不知……”
他竟一時想不到該拿什麼來當謝禮好。
“不用,若是能幫到你我很高興,就當交個朋友了。我也並不需要謝禮,真要論的話……我只需要你的信任就行,你的信任。”
她懶得跟聰明人繞腦筋,反正也繞不過,還不如直接死皮賴臉地請求他信任自已來的強,就當她是個神經病吧。
至於懷疑……隨他猜去吧,反正猜破腦袋他也想不出來的。
眉頭微挑,深沉的眼睛隔著鏡片笑意盈盈地望著她,似乎染上了點別樣的色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