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剛從府邸裡出來,坐上轎車後座,正打算去找二月紅商量事情。
車在路上開到一半,突然車門被大力拉開,幾乎是飛進來一個人,前頭的司機看到後,幾乎是立刻踩住了剎車。
她也被這一突然的一剎往前一撲,意外撞在了張啟山身上,讓她腦子閃過片刻的黑暗。
但她的反應速度極快,也沒挪動位置,幾乎是眨眼間就舉著槍靜靜抵住他的腰側。
甚至沒來得及旁邊坐著的人的臉。
來人穿著一身寬大的外套,背上揹著把刀,身上瀰漫著一股極大的血腥味,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
不過她卻沒顯露出半分痛苦。
只是頂著一張慘白無比的臉,滿血的手緊緊捂著腰腹,臉瞥向車窗外,似乎在找什麼,語氣焦急地快速低聲道:
“抱歉,我並不想傷害你,麻煩立刻送我到雲公館,我會……”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大力反身控制住了身體。
即使她做出了相應的條件反射來抵擋,但由於受了重傷,根本就不能招架張啟山的力道。
她這才有機會看清面前人的臉。
“你……”
目光相撞之際,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了。
雖然他們還並未正式認識,不過她大概清楚張啟山的為人,應該不會因為冒犯他而殺了她吧。
那她能不能小小地賴上他一回……
她靠著為數不多的意志力努力撐到了此刻,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實在是甩不掉後面的尾巴,這才出此下策。
現在又因為這樣一掙扎,終於不堪重負地在他手下皺著眉翻眼暈了過去。
“佛爺……怎麼辦?”
前頭副駕的副官張小魚這才默默出聲,看了眼後座的狀況,剛剛他本想掏槍,卻被張啟山用眼神制止了。
張啟山剛剛一聽見雲公館三個字心裡頓時就提高了警惕,卻不想人被他這麼一搞……
雖然不知道她跟那裡什麼關係,他正想跟那裡的人結點交情,這倒不失為是個機會。
他斂下眼,偏頭看向面前的女孩,又想到剛剛看到的那雙眼睛,此刻正緊緊閉著,毫無生氣。
目光猝不及防觸及到那雙她垂下的手,他眼眸閃了閃。
發丘指。
片刻的時間不知道心裡閃過了多少想法。
她身上的血腥味愈發濃重,但他很清楚這不是麒麟血,那她是什麼人?
最終他把人小心地安置在一旁,帽簷下的那雙銳眼是無盡的深沉,他向外望了一眼車窗外,沒發現任何反常。
隨後正了正軍帽,薄唇輕啟,丟下兩個字。
“……回去。”
……
張綰笛睡得很不安穩,像是睡在蒸籠裡,身上冒出的汗水幾乎將衣服溼透。
不用看也知道她現在的臉幾乎是燙得泛紅。
她偶爾會感受到一絲冰涼,就像一個在沙漠裡行走的人終於尋得一抹水源的生機,死死抓住不放手。
……張日山覺得自已不應該在這。
才剛投奔到張啟山這裡沒多久,年紀還小的他並不像張小魚那樣操勞那麼多,也不像小魚那般成熟。
雖然暫時不受用,但張日山卻沒有絲毫怨言,畢竟他對張啟山很佩服,他的話他向來都是遵照不誤。
於是就被莫名其妙派來照顧這個女孩了。
畢竟張府上下也沒有過女傭,張啟山也放心他。
這姑娘長得還真好看,他看著她的臉,心裡感嘆。
此刻安靜地睡著,呼吸清淺,唇色蒼白,但臉很紅,輕皺著眉。
他眼見著她身上冒出白色的熱氣,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不正常的紅,幾乎是一直如此,衣服都被打溼了。
這樣下去會脫水的吧?他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
這都快熟了,他皺起眉,正打算撤回手,卻失敗了 。
手掌被突然拽得死死的,他倒是想大力拔出來,又怕害她身上的傷口崩開。
畢竟她傷得不輕,目前還活著都算命大了。
忍不住翻了個身,他也只能跟著她動,她就這樣把他的手墊在自已的臉邊,還忍不住蹭了蹭,眉頭頓時舒展了很多。
此時還尚顯青澀的少年哪裡經歷過這些,耳朵幾乎是立刻躥上薄紅,眼睛極快地眨了眨。
他就這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靠在床邊,像個雕塑。
目光看著床被,不知道怎麼辦。
耳朵微動,他聽見了有人馬上就要進來了,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心中默默祈禱最好是張小魚來了。
他聰明得很,最好能解救他一下。
張小魚確實來了,他跟在張啟山身後,一推開門就看到這番怪異的場景,還有抿著唇一臉緊張的張日山。
看他這副傻小子樣,他心裡忍不住暗笑一聲。
張日山紅著臉,眼裡帶著幾分窘勁,目光觸及到張啟山的臉,窘意更甚。
張了張嘴,打算解釋點什麼。
“是她……她先拽住我的,我拽不出來,怕……傷著她。”
他吞吐地言語,他也知道自已勁大,有時不分輕重。
平日裡被說莽撞他都聽不進去,今日倒頭一回想起來了,知道對待姑娘要貼心些。
雖然小魚老說他沒長大,他才不覺得,自已是個男人,所以被人佔點便宜應該也沒什麼吧……
張啟山漫不經心地掃了眼他幾乎要紅得滴血的耳尖,斂下眼沒說什麼。
只是抬腳走近床頭,將張日山的手費力抽了出來。
得到解救的張日山幾乎是閃身到了張小魚身邊,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連忙把自已的那雙手藏在身後,上面甚至還帶著餘熱。
指間忍不住摩挲幾下,反應過來自已在幹什麼之後,急忙掩飾般的把手在褲腿上擦了擦。
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已好像被她傳染了一樣,身上也漸漸起了一番熱意。
身為好兄弟的張小魚拍了拍他的肩,微微彎起眼角,悄悄笑他剛剛像個傻子,張日山氣得肘擊他一下。
沒管兩人的打鬧,張啟山的目光緊緊鎖定床上的人,不知是看到了什麼,盯的時間有些過久了。
隨後在旁邊兩人的注視下,輕輕撩起她腦後四散開來的長髮,小心掀開了她的衣領,露出大片肩膀的面板。
眼裡卻沒有半分旖旎之意。
這人身上果然有紋身,卻似乎又不一樣。
金色的紋路爬上了肩頭,在身體的高溫和薄汗下,像是在閃閃發光。
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又將她的衣領小心攏好。耳邊聽見她嘴裡輕輕呢喃著什麼,聽不真切。
正側耳傾聽之時,她卻突然喘著粗氣睜開了眼,驚魂未定地看向他,條件反射地往後仰了仰頭。
“你是……咳咳……”
她忍不住咳嗽起來,旁邊悄然遞過來一杯水,她卻拒絕了,努力掙扎著將身體輾向床邊。
直到吐出一口汙血,她才放鬆了身體,伸出手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甩了甩頭,喘了口氣。
“多謝救命之恩……我知道你是誰,張啟山,聽很多人提起過你,我叫張綰笛。”
她看了看房間裡站著的人,視線又落回到離她最近的張啟山身上,溫聲說道。
那邊那兩個不知道誰是張日山,看起來年紀還挺小,都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她。
張啟山站起身,居高臨下的視線和頗具壓迫感的身高讓她倍感壓力。
身體便不動聲色地往後面挪了挪,靜靜低垂下眼。
張啟山發覺到了她的動作,看向那雙濃密睫毛下撲閃著的眼睛。
他默不作聲往後了一步,想以此減輕自已造成的壓力。
“你是張家人嗎?”
他低著嗓子出聲,聽不出一絲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