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長沙。
稍顯僻靜的道路旁,坐落著一幢中西合璧式的公館,進進出出的人員不算多,但都有條不紊。
門口旁停靠著一輛黑色福特轎車。
從外面看,全部都是灰磚白牆,有一座圓拱型的大門,上面嵌著三個字,頗具西式風情。內裡又設有庭院、閣樓和噴泉等,又飽含中式特色。
“先生,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年輕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細辨還能捕捉到那麼一絲無奈。
明亮馨香的客廳裡,桌上的咖啡早已經冷卻,茶也都換了幾壺了。
顯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一身中山裝的年輕人恭敬地站在沙發一側,面對坐著的幾人再一次耐心地解釋道。
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顯然他對於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找她。
反正對於自家館長經常失蹤,他都心累慣了。
只不過……
他也並不是表面上那樣平靜,幾乎每次她失蹤很久回來之後,身上都揹著傷,而這次出門了近三個月……
他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但也無計可施,因為沒有人能跟她取得聯絡。
說到他那親愛的館長,他心裡再次發出無聲地嘆息。
雲公館的館長,還是長沙城裡頗負盛名的“綰人間”的老闆,私下涉及的領域眾多,明的暗的都有,甚至在海外也有資產。
憑一已之力收養了長沙裡的所有孤兒,還買下眾多地契和店面,開飯店酒樓茶館,辦報社,建公館,修學校、醫院和收容所,捐贈的建築多達數百棟,財富可見一斑。
報紙一登,一時間長沙城內,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街頭乞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姑娘做的。
但卻很少有人見過她長什麼樣,也無人知曉她的來歷。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似乎姓張,而且外人還不知真假,畢竟她建的是雲公館。
有社會各界名流慕名而來,不管是出於利益結交還是什麼目的,總會有人來想要見她。
但很可惜,她不會給任何人面子。
想見到她不僅得看她的時間,還得看她的心情。
聽聽外面的流言,如今已經被公認為是全長沙最神秘的女人了,甚至離譜到說她其實不是人。
身為下屬的他們倒是想堵住這般流言,但因為沒什麼證據而就此作罷。
事實上,他們也這麼認為,她確實很少在外露面,因為不想引起關注。
她手底下的大多數人都是曾經被她收養長大的那些孤兒出身,如今個個都被培育成了能獨當一面的人才,他們也甘願留在她身邊做事。
但就算如此,她身邊也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她每次失蹤是去做什麼,但她從不讓任何人跟著。
多則一月少則十天的失蹤,匆匆地來,又悄悄地走,還每次都是遍體鱗傷地回來,長此以往,他們也無可奈何。
後來他們這些人也習慣了,畢竟他們接觸得久了,也習慣她的性子了。
看看,哪怕面前坐著的是整個長沙的佈防官,也必須得在這兒乖乖等著。
而且還不一定等得到。
他默默腹誹道,身為她最得力最信任的理事,雲硯表示,他應該為她分憂的,但唯獨這事兒……
他管不了,他身上背得工作還多的很呢。
“看來這傳言還真不假。”
穿著軍裝的男人淡淡地掃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表,帽簷下的眉眼深邃,渾身氣質斐然。
放眼長沙,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有膽子晾他這麼久。
張啟山站起身,戴上黑皮手套,看了一眼旋轉梯,身旁站著的張小魚及時遞上他的大氅。
他知道的訊息比旁人要多得多,但也不完全,而且還花費了他不少功夫。
同為張家出來,所以他很清楚她常常十天半月不回來是在做些什麼。
所以,他想問問她到底知不知道有人正在大肆尋找她。
居然還敢到處亂跑。
張家人在找她或許不難理解,畢竟她曾經搞出的動靜,他略有耳聞。
除了那些他暫時還未查清身份的追殺她的人,現在就連日本人暗地裡也都盯上了她。
說她神秘吧,誰都知道她,說她高調吧,誰都見不到。
不過想想她幹過的事兒,便也覺得合理起來。
先有鬧了張家一例,又查到她去南洋和香港待了半年,覺得賺錢不夠快,還漂洋過海去了趟大西洋撈金,回來後在長沙快速立足,抗日、成業、搞慈善、下地一個不落。
要說他是怎麼和張綰笛結識上的,得從他剛來到長沙那時候說起。
彼時他從北方一路逃到長沙,結識了本地不少豪傑,那時就從很多人的口中聽到過有關她的事蹟。
亂世之中還有這等人物,談到她的人無一不是佩服,倒是讓他有幾分興趣,卻一直沒有機會得見。
後來又瞭解到,身邊的人似乎都與她有過或多或少的交情,不過大多結緣的地點都很巧。
除了解九爺和齊鐵嘴以外,其餘人基本上是在地下打的交道,這就有點意思了。
都傳她頗為神秘,打扮詭異,但實力強悍,無論地上地下都救過很多人。
他們都欠了她人情,所以也都在分別打探她的底細和下落。
說到神秘,張啟山也想到了去救齊鐵嘴的那一次遇到的怪事。
他覺得自已的動作已經夠快了,然而等他一路殺光倉庫外的所有日本人,推開門進去一看,卻發現有人先他一步。
裡面的日本人無一倖免,全部人首分離。
唯一活著的只有齊鐵嘴,早就被救下安靜地放在一邊。
後來問他,他卻說自已記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做到如此行徑,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現在他懷疑這都是那個神秘女人乾的。
後來某次他偶然聽見幾人聊起,解九突然提到了那個神秘女孩的名字,還問張啟山會不會是他的熟人。
叫張綰笛,很少人知道。
還有個名字,叫雲苓。
張啟山本不想多心,畢竟張這個姓氏是個大姓,又不是隻專屬於張家人。
但不可否認的是,結合她的所作所為,他倒真有些懷疑她是張家人。
至少在墓裡撐起一片天的,張家人還是挺有話語權。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把這件事默默上了心。一直派人暗中探查,結果還沒等收到什麼結果,人卻先主動找上了他。
他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她的那天。
以一種非常特別且深刻的見面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