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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把自己變成利刃

深夜,她坐在床邊唯一的的小桌上,正專心致志地埋頭做著什麼。

昏黃微弱的燭光讓她的面龐鍍上一層柔光,那雙圓潤的貓眼裡倒映著小小的搖曳的火。

桌上擺了一些紙張和瓶瓶罐罐,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在做化學實驗,不過也差不多了。

她正在嘗試把自已的血與一些東西混合凝結做成一顆顆藥丸,這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

她知道,一旦那些少年少女們被帶出去放野,他們此生很有可能將不會再見了。

往壞了想,甚至很有可能將就此葬身於此次放野。

他們還那麼年輕,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卻要淪為犧牲的工具,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更重要的是,她也希望小哥不再孤身一人。

哪怕未來能有一個人替他分擔點什麼呢。

憑她一已之力要說能改變什麼,她不敢去奢望。但是一顆石子就算再小,投進海里也還是能濺起那麼一秒的水花。

等做好這些準備之後,她就打算靜靜地度過接下來的兩個月。

……

“哎你們……”

“噓!”

面對著眾人齊齊轉頭看向他的目光,還順帶附上一個示意安靜的手勢,站在門口的小張一時顯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們在幹嘛呢?”

疑惑的他用氣音小聲地問道,然後有人指了指角落的一個方向。

偌大的柱子後面隱隱靠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身影,他腳步放輕地走近一看,不是張綰笛還能是誰?

這麼幾年相處下來他們早就清楚了她的性子,因為是吊車尾,所以擺爛得心安理得,貪睡只是其中一條“陋習”而已。

尤其是太陽一出來,總有一個角落裡會長出一個叫張綰笛的蘑菇。

沒辦法,她上輩子是四川人啊,看見個好天氣就會想曬一曬自已,順便眠一眠。

不過他們都看出來了,她最近精神頭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三步一閉眼五步一哈欠的,純困也不至於困成這樣。

他們覺得她大概是生病了。

“嗯?你們這麼看著我幹什麼,瘮得慌……”

她眨眨眼強行打起精神,看著周圍神色怪異的眾人。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要不讓達斯兌換再一包咖啡粉吧,茶她不怎麼喝的慣。

當然沒有說茶不好的意思,大概是還沒到那個年紀,品不來細糠。

“阿笛,你咋這麼能睡?”

叫張雨亭的少年忍不住問道,他甚至還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苦苦的味道,像是藥味兒。

“你身上有藥味。”

小哥早就發現了,他剛剛沒擠到眾人之中,就在她身邊一直靜靜待著,那股味道尤為明顯。

“放心,我沒生病,只是晚上沒睡好而已,只是經常做夢而已,剛剛還夢到我開了家茶樓呢。”她撓了撓臉。

對啊!以後她還得賺錢,好歹也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吧。

“我還真想開一家店,連名字我都已經想好了!就叫……綰人間!自詡人間第一流的綰人間!等能出去了我就去賺錢開店!”

【好想法!宿主要加油哦!說不定以後真的能擁有一家店哦!】

“嗯哼!小達斯,難道你……?!”

她一聽覺得有戲,萬一之後任務完成小系統送她一塊地呢?!或許呢或許呢?!

【哼哼,保密哦宿主!】

小系統精靈古怪地傲嬌道,簡直跟她的宿主如出一轍,還真是兩個笨蛋湊到一起了。

就這小玩意兒還跟人類耍心機?還保密?她心裡暗笑,她估計多半是真的,心裡一時間美得不行。

誰曾想啊誰曾想!她還是個有遺產的哈哈哈哈……

“可是,阿笛……你真的能離開這裡嗎?我……我有次去師傅那裡,不小心看到了你爹來找他。”

那位十六號的少年猶豫出聲,以為她說的是這次放野出去,但她真的能離開這裡嗎?

想起上次他正要去師傅那裡背書,正好撞見張瑞堯從門裡出來,身上凌厲危險的氣場暴露開來,甚至都沒來得及收回。

他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轉身走了。

站在門口的時候,那位師傅看起來臉色陰沉,顯然正在氣上頭,他也不敢進。

屋裡的人一時沒注意到,破罵道什麼藥,發現有人的存在他才止住話頭。

他壓下心裡的疑惑,假裝什麼也沒聽見,餘光一瞥還沒關上的檔案,其中有一個很明顯的被劃了,名字倒看不真切,他只匆匆一眼就收回了。

結合剛剛出去的那個人,他覺得恐怕猜到了那個名字是誰。

“他好像……好像沒打算讓你出去放野。”

那時,他猜到結果之後的第一想法居然是慶幸。

慶幸,幸好沒有她。

對於他們剩下的人即將到來的結局心中堪稱平靜。

甚至其中有被挑去那個地方的,他們都只能接受。

放野代表著真正意義上的下墓,要去撈到有價值的東西才能回來交差,但具體要去哪他們並不能決定。

憑她那在他們眼裡吊車尾的實力,要是真下地,還得讓他們擔心呢,要是在墓裡睡著了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她最害怕什麼。

張家訓練中有一項,就是繪髒面。

讓每個人內心最恐懼的東西畫出來,有些或許是什麼怪物,有些或許是一樣人的臉,髒面非常多樣化,目的都是為了讓敵人感到畏懼。

張家人其實戴髒面的機會很少,絕大多數不過是為了執行某些特殊的任務,但每個人都會有。

張家人戴上髒面就意味著和自已的恐懼化為一體,有些人的性格也將會變得殘暴和肆殺。

當師傅交代完之後,所有人想了想都開始動筆,她卻不動。

直到那位師傅上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她思緒良久,那時的臉色幾乎白到透明,最終拿起了筆。

幾乎是顫抖著手,畫畫停停。

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

最終畫下了一個人的臉。

那雙陌生的,帶血的,怨恨不甘的,又釋然的眼睛。

如今從虛幻的夢裡飛到了紙上。

幾乎已經成為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們依舊還記得那位師傅問她畫的是什麼的時候,她的回答。

“這雙眼睛,是死亡。”

他還在想,墓裡都是死人,以後他們也避免不了要殺人,她要是真害怕,那該怎麼辦,她一害怕就會變得舉止怪異,墓裡那麼危險。

不過還好,她不用去了。

她不用看到他們到時候死的樣子了。

就是有些可惜,沒法告訴她,他們的名字了。

她給他們吃過很多的糖,會替他們治傷,會替他們出頭,會教他們一起玩跳房子,會給他們補功課,還會偶爾鬧鬧笑話……

雖然她總是奇奇怪怪,

但他們覺得,這好像才是她。

與眾不同的她。

而他們卻連唯一的名字都無法給予。

就像是偷來的時光,所以她終究無法記住他們。

如果從未見過光明,他們倒不至於如此畏懼黑暗。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我出去……”

她喃喃道,心中被他的一番話打得措手不及,她本來就沒有機會去,可是就算有機會,為什麼……他要阻止自已去放野呢。

除非……她被自已的想法震住。

原來,他早知道這趟代表著什麼。

她嘴角動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卻動彈不得,袖子被浸溼了一小塊圓。

冷漠高傲的張家人啊,

居然也會有心軟的時候?

看來人心終究不是石頭,也會被捂熱。

哈哈哈……

對不起啦,她要做個壞人了。

自始至終,她從未想過傷人,她始終堅守著心中的那根名為道德和法律的弦,但她知道,這或許不可能實現。

她要走那樣的路,這個世界就勢必容不下她這樣的人,這樣軟弱的人。

但如果是為了保護更愛更在乎的人,她想,她會選擇舉起手中的劍。

甚至自已也願意變成一柄利刃。

“別哭。”

修長的食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少年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彷彿一塵不染的深潭,澄澈乾淨,正倒映著她此刻的狼狽。

她突然就很想抱住這個令人心疼的少年,於是她也這麼做了。

“我請求你,以後別對人那麼善良。”

不然他們就會欺負你。

想想,你的媽媽該有多心疼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