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明天……你還在這裡嗎?那我一定會來找你的!一定會的!”
他的耳邊還回想著剛剛女孩淚眼婆娑地離開時留下的話。
他依舊沒動,只是發呆的目光從地下轉移到了自已的手臂上。
他常被那些人帶去一些地方放血,傷疤還沒好就又添新傷,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
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痛。
因為忘了,他記不得了。
她的血好像確實很神奇,他還不知道張家竟還有這樣的人存在,不過倒是聽到過一個小傳聞。
張家有人撿了個很特別的小孩,是被狼叼來的,但很少有人見過。
張家留存的孤兒統分為兩類,不過本家和外家,主要是靠血統來區分,各自培養的方向不太一樣。
小哥本是外家的,不過因為麒麟血脈強大,而被分在了本家孤兒這一類。
這樣的並不是個例,有些血脈過於強的張家外家人也會被追認為本家人,而有些外家人其實是不願意的。
畢竟外家相對較自由,本家有太多的規矩和限制,堪稱泯滅人性。
再加上本家一向看不起外家,卻因為族人對血脈的崇拜,而又不得不認這部分人。而對於外家人來說,他們也受夠了本家的高傲,大多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
本家的要學習的東西比外家的多一些,不過差別不是多大,因為血脈的加持,體質和能力各方面都比一般的張家人更強一些。
最大的區別在於,本家孤兒要比外家的多一項任務,就是感知。
感知天授傳給他們的資訊。
不是每個張家人都會經歷天授,天授只會出現在張家本家人之中。
而被它選中的人腦子裡會出現一些不屬於這個人的想法和資訊。
她看起來確實有點不一樣,結合她剛剛的那些碎碎念和那兩個來抓她的人,他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她或許是被那些人關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特殊體質。
她說這是個秘密,但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對於他們來說沒有秘密。
因為對外界不甚瞭解,所以她的一些所作所為才讓人感到有些不理解,這倒是能說得通了。
他不理解她說的話,不理解她的行為,更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那樣看著他……
那雙大大的乖順貓眼在看他時好像充滿了某種光,他只覺得像太陽,好刺眼。
明天,他垂下眼,他還會在這裡麼……
張綰笛要是知道小哥把她想的那麼慘,不會覺得一點可笑,她甚至會狠狠點頭並表示“你說的對!”
但她現在確實需要擔心一下她自已了。
只需要一秒,她的刀就被奪過去。
在張伯林略顯嚴厲和帶著凜冽的眼神中,她被嚇得甚至沒反應過來,眨眼功夫就被他從樹上擄下來扛走。
臨走時還不忘給小哥招招手,眼淚嘩嘩地丟下一句承諾。
回去的一路上,三人各自沉默著。
“我會不會被關起來……”
走在後面的張伯青聽到說話聲輕輕抬眼,看著前面的兩人,準確地來說是她。
那雙一向明亮的貓眼變得黯淡,眼角依舊紅腫,像個可憐巴巴的兔子,腦袋無力地倒在張伯林的肩膀,正呆滯地看著前方。
好像失去了一切希望,有種淡淡的死感。
想到她剛剛還那副小狼崽般不讓任何人靠近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感嘆一句:
女人,無論多大,都不能惹。
他也是頭一次生出疑惑,懷疑自已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他還從來沒跟別人低頭道過歉,因為對於他來說凡事只有做與不做兩種答案。
但他覺得自已這回遇上對手了。
“為什麼這麼說。”
張柏林跟她熟悉些,他也摸清了她的性子。
張家人或許都有這樣的能力,只因見過的人太多了,經歷的事也太多了,識人就變成了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是什麼樣的,單純,多疑,還是陰狠……在他們面前無所遁形。
張綰笛在他面前早就如同一張白紙,一覽無餘。
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親近她。
她乾淨又簡單直率,長得還可愛討喜,雖然有時讓人覺得很無奈,愛耍點小聰明,但其實一眼就能看穿。
他並不討厭這樣的她,只覺得有趣。
而且,他很好奇,好奇張家的教育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她來到張家時不過嬰兒般大,養在本家不足為外人所見,哪怕這樣的環境卻也依舊影響不了她的天性。
他活得沒有什麼慾望,但現在卻對她漸漸產生了興趣。
“因為你們覺得我犯了錯,但我沒錯!你們又那麼厲害,我肯定跑不了了……”
她覺得自已離關小黑屋不遠了,張家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尤其是那些大叔,他們只怕比張伯青那個小古板更不滿!
“不會。”他斬釘截鐵道。
“不會什麼?”她沒反應過來。
“不會把你關進小黑屋。”
“可是我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我其實跟小哥一樣,他身上好多傷,都是刀割的,我的手也是,只是因為我想讓他好起來。你們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我以後會跟他一樣,但沒關係,我從來就沒說過不願意。我其實很感激你們收留了我,我也知道自已不可能白白待在這裡的,我還很慶幸自已還能有那麼一點用,我的血能夠救很多人,我沒什麼不願意的。我只是有點不想死,死了的人都好醜……”
她默默吐露著自已的心裡話,心裡是止不住的哀嘆,活著怎麼這麼難啊?現在她是無限的後悔,早知道不吃泡麵了……
她也知道自已瞞不住什麼,這群人太精明瞭,在他們面前玩心思如同關公面前耍大刀,還不如趁機坦白自已的想法,興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呢。
她確實不想死,也很怕痛,但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無論是她曾接受的各種教育,還是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都告訴她:對待生命,她做不到冷漠。
抱著她的人突然不動了,身後落後一步跟著他們的人也不動了。
兩人都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她。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不過也是,她雖然看起來很跳脫,思維讓人琢磨不透,但正因如此,這樣的人也往往都會有著獨一份的清醒。
張伯林覺得,他要收回那些想法,他從未看透過她,至少現在不能了。
“張伯青。”
她突然叫了目光正對著的年輕人一聲。
聲音囁嚅,可憐兮兮的像個蔫蘿蔔。
“我不要你道歉了,因為沒有什麼意義,我也早就沒有生氣了,我其實不是討厭你,我只是不想被那樣管著。因為我知道自已自始至終就是個外人,本就該像根野草,你們不應該用你們的規矩來管我,你們就當……當我是條小狗!用的時候想到我,不用的時候把我忘在一邊就行,要我死就死,要我活就活,我也沒什麼可怨的…要怪就怪我自已吧,我本來…就是個不該存在的存在。”
眼角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她把自已埋在身前人的肩頭,好像不願多言。
好,卡!
完美!鼓掌!!!
她覺得自已簡直就是天生的藝術表演家,這演技太棒了!她把自已都演哭了!這演技進軍娛樂圈槓槓的!
沒有演技全是感情!臺詞一點沒背,上來就是直接演!一鏡到底!emo導演都要誇她一句老戲骨!
其實仔細想想,自已還真不如當個狗呢,每天除了思考吃喝就足夠了,哦不對,那是豬!豬也行!
【宿主!不要這麼喪氣啊!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美好的!】
系統聽得都要哭哭了,宿主好慘,都怪自已,選錯了攻略世界!讓這麼可愛的宿主去受苦!
“我知道有很多美好啊,但我這不是正在努力爭取出去看看的機會嘛,不然我就沒法見到小哥了,任務就更別談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安啦!”
她覺得現在是個非常好談判的機會,只要自已這招以退為進贏了,那麼以後她的日子就會輕鬆很多。
不然自已連出個門都要被管著,那還談什麼完成任務,恐怕連張家這份地圖她都走不完呢。
她確實鬥不過精明的張家人,但也不是白白長大的,看了那麼多攻心計電視劇,現在也該到她演一演了!
對於這群人,她明白,他們大概就沒怎麼把自已看得起,因為在他們眼裡自已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足為懼。
現在她還活著,不過只是因為自已有用而已。
這幾年的時間接觸下來,他們或許會有些感情上的偏向。但她清楚,僅靠那一點點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夠,在某些東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旦他們有動作,自已將完全被動。
他們張家人個個都是對抗路的肉盾,知道感情是大忌,但她偏要上猛藥。
人可不會無緣無故害怕某種東西,除非這招對他們有用!
趁著自已現在還有用處,所以,她要化被動為主動,為自已爭取一些權利,至少不要等著以後傻傻地被人利用死。
她並不打算去正面說服張瑞堯,而是選擇先拿下面前這兩人。
只要他們被自已說動了,至少就為自已爭取了兩個盟友,哪怕失敗了,也至少不虧。他們不出意外也一定會跟張瑞堯彙報這件事,萬一他們兩個再給點力,自已就成功一半了!
只要張瑞堯那一關過了,就算真的幹不過那幾個老頭她也不覺得氣餒,但她相信張瑞堯還是能說的上話的。
這場無聲的較量,要是贏了,她就是穩賺。
要是輸了,也在她的預料之中,沒什麼可惜的。